而這唯一流露一絲悲憫的,竟是一個相識不過一日、毫不相干的外人!
蘇氏卻仍是堅持道:“請諸位大人稍候片刻,此事我不能擅專!”
“蘇氏!”白羨安臉色一沉,厲聲道:“公堂之上,豈容你故弄玄虛!今日若不從實招來,休怪本官按律嚴懲!”
姜珩也急不可耐地插話:“母親!事已至此,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您究竟遭遇了什么,快快說出來吧!”
蘇氏倏地轉過身,目光如嚴冰利劍,將姜珩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極其陌生,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看得姜珩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他忍不住道:“母親,您為何這樣看我?”
蘇氏忽地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卻盡是蒼涼:“我只是在想,我蘇凌云怎么生出你這樣一個冷血寡恩、恨不得親手將母親逼上絕路的畜生!”
姜珩被生母當眾唾罵,臉上瞬間血色盡褪,羞憤交加。
可他一想到若蘇氏當真失了清白,自己明日去翰林院將如何被同僚恥笑,心中對云昭的怨恨便達到頂峰——
都是這個災星,自她回京,日日攪得家宅不寧!
只怪他當日一念之仁,見她跌下山崖便沒再去追!若是當場將她亂劍砍成大師兄那副模樣,焉有今日之禍?父親說得極是,大丈夫行事,就當斬草除根!
就在這時,一直跪在一旁的龔嬤嬤突然“砰砰”連磕幾個響頭,額上頓時青紫一片。她抬起頭,聲淚俱下:
“夫人,老奴知道您一向心高氣傲。您當年雖負氣離了蘇家,發誓從此再不回母家,但您若失了清白,不僅給姜家抹黑,就連蘇家幾位公子、小姐的前程也要受到影響啊!
您不能不想想您的母家啊!”
龔嬤嬤此言一出,蘇氏當即一個踉蹌,全靠云昭扶著才勉強站穩。
蘇氏手指著龔嬤嬤,聲音顫抖:“好你個包藏禍心的刁奴!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在此搬弄是非,妄圖逼死主母!是誰指使你這般作踐蘇家名聲?”
“老奴句句肺腑,忠言逆耳,都是為了夫人著想啊!”龔嬤嬤仰臉望著蘇氏,還伸手去拽她的裙角,
“夫人您別忘了,當日離開蘇府時,您是如何向老爺、夫人保證的!還有那日您決定離開府時,您親口說過的,就算是為了裴……”
蘇氏渾身一顫:“你住口——!”
云昭敏銳地發現,在龔嬤嬤說了這話之后,蘇氏臉色慘白,眉眼間那一瞬竟真的閃過決絕之色。
可以想見,若今日之事不是她早有安排,母親必定被這老奴才逼得當眾自戕!
為的不是外人如何看她,而是不想牽連蘇家!
可母親如此看重母家,當年為何與蘇家決裂?既與外祖家決裂,如今為何又如此擔憂!
前世她被關在密室日日折磨,至死都未能走出去,也不知當時母親和外祖家最終結局為何。
只記得她死后,靈魂跟著蕭啟飄起,見他策馬率兵沖入皇宮,身邊始終跟著一位身姿英武的副將,看不清模樣。而蕭啟稱呼他為“蘇參將”。
不知那人可是她外祖蘇家的后人?
就在這時,外間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高喊:
“你這叛主的刁奴!哪個父母會逼自己女兒去死!蘇老大人當年在任時,寧可自請貶官也不肯冤枉一個好人,這等清正的君子,豈是那等為了虛名逼死女兒的迂腐之輩!”
云昭和姜世安幾乎同時朝人群看去,卻只見攢動的人頭,找不到說話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