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雨夜驚蟄的晚上,自從他第一次喊出那聲石破天驚的“老婆”,他的變化是緩慢卻持續的。
他不再完全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開始有了細微的表情變化,開始能對簡單的問候做出回應。
雖然只是“吃飯了”、“好”、“早上好”這樣簡短的幾個字,卻已經讓村里人嘖嘖稱奇,說白家的傻女婿“開竅了”。
而現在,他居然……笑了?
白潔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憂慮。
林夕的“好轉”,意味著他可能不再是那個可以任由她擺布的“傻子”,
但也意味著,他或許能更好地守護這個家,守護潤顏……
然而,這份喜悅很快被現實的重錘擊得粉碎。
當白潔翻到錄取通知書附帶的入學須知時,那串數字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學雜費……八千六百元?”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手指緊緊捏著紙張邊緣,指節泛白。
這個數字,幾乎是她全部積蓄的一大半了!
而后面還有住宿費、生活費、教材費、校服費……零零總總加起來,第一年就要花掉家里幾乎全部的存款。
堂屋里一時陷入沉默。
連白潤顏雀躍的聲音也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少女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不安。
她看著母親瞬間蒼白的臉色,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一個天大的禍。
“娘……是不是……太貴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顫抖。
白潔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恐慌和無力感。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
“別擔心,娘有辦法。這可是華師大二附中啊,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咱們潤顏這么爭氣,娘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
她說得斬釘截鐵,仿佛這樣就能驅散籠罩在頭頂的陰云。
但當她轉身去灶房準備晚飯時,腳步卻沉重得像灌了鉛。
八千六百元,幾乎是家里全部的積蓄。
交了學費,剩下的錢勉強夠女兒一學期的住宿和生活費。
可明年呢?
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