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的舉手投足間自帶一種矜貴,又或許是那股決絕的氣場太過強烈,一時間,在場的人竟都被震住了,整個房間靜得落針可聞。
除了馮清清。陸謹陽略有些失望地移開眼,眸中溫情斂去,唇角的笑容隱隱顯出幾分傲然的諷刺。
他目光依次掠過馮軍和張春蘭,未作過多停留,連那個突然多出的孩子也只淡淡掃了一眼:叔叔阿姨好,我是陸清清的哥哥,冒昧來訪,沒帶什么貴重禮物,這些小意思還望收下。他彎腰,將腳邊的禮盒拎進屋內。
再抬頭時,不出意外地撞進馮清清的雙眼。
沒有驚訝,沒有責怪,沒有開心,沒有釋然,沒有像被丟棄的孩子般茫然無措,也沒有被背叛的憤怒。她的眼眸如深潭般幽靜,毫無生氣。
心臟宛如被針扎般,泛起細密的酸疼。陸謹陽擰眉,下意識踏進屋內,想牽她的手。
就在這時,一只不識趣的手臂驟然伸出,橫在他們之間。
馮軍滿臉熱情,眼睛里閃著亮光,連忙招呼道:“快進來坐,進來坐!下次可別再買東西啦,就當自己家,直接過來就行。”說完這話,他側過臉,悄悄給張春蘭使了個眼色。
張春蘭心領神會,抱著孩子往前邁了兩步,臉上堆滿了笑容,跟著說道:“就是就是,咱們兩家人還客氣啥呀。下次來之前給我們說一聲,我多弄幾個拿手好菜,好好招待你。”說著頓了頓,朝陸謹陽身后望了兩眼,殷切道:“你父母他們沒來啊?”
陸謹陽沒理會他們,不僅如此,他毫不收斂地側了下身,拉開了些許與馮軍的距離,這個顯而易見的避讓動作,無疑讓面前的這對中年夫妻面上有些掛不住。
馮清清注意到馮軍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按她對他的了解,此刻他即便不發作,也該沉下臉了。可眼下,他非但沒冷臉,反而笑得更殷勤,主動往陸謹陽身邊湊。同樣的,張春蘭也是,嘴角快咧到耳根。兩人身上那股子樸實勁兒,非但沒讓笑容顯得真誠,倒把那點刻意巴結的心思襯得更明顯了,透著股說不出的別扭。
馮清清忽然接受不了了。她今天來到這,得到的笑臉有陸謹陽多嗎?他們甚至都不屑于擠出一個笑容,給她一點好臉色嗎?
他們換新房子,買兒子,難道其中一點也不包含她私下給他們的錢嗎?
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變得太多太多,不變的永遠只有他們對她肆意搓圓捏扁的態度。
喉嚨火辣辣的,眼眶火辣辣的,整個面龐通通火辣辣的。
好像憑空伸出一只布滿厚繭的大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把她的自尊,留戀,過往的回憶,全都扇碎了。
她猛地蹲下身,從鞋架上摸到自己的鞋,脫下腳上的粉色拖鞋放回原處,胡亂蹬上便揮開擋路的眾人匆匆走了出去。
陸謹陽的心全系在馮清清身上。他側身讓開路,待她先踏出一步,便立刻緊隨其后。臨到門口,他反手重重一帶,那扇門應聲轟然閉合,迅猛決絕,如同一道鍘刀凌空斬落,足以將所有藕斷絲連徹底劈斷。一聲震響回蕩在樓道里,仿佛也在告訴他們,不必送了。
出了樓棟,陸謹陽快步追上馮清清,他不顧馮清清的推阻,硬是把她箍在自己懷里,壓在自己胸膛。
他一邊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發絲,一邊宛如發誓般在她耳邊呢喃:“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他們不愛你,我來愛你。
胸膛震動發出的聲響,響徹雙耳。他一遍遍的呢喃,一次次地確認自己的心意。
直到一雙小手用力推開他。馮清清赤紅著眼,淚水蜿蜒而下,不管不顧地沖他叫喊:“你很得意是不是?他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