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鄴之外的那一片廣茂的草原上,生活著一群游牧民族,大鄴稱之為北夷人,是大鄴的仇敵。而與大鄴東北比鄰、與北夷東部比鄰的地方,有一條高大的山脈,那山脈背后,生活著一群山地人,他們雖未形成一個完整體系的國度,但據聞已經仿照大鄴的風俗文化,建起了統一民族國度。
在大鄴人眼里,北夷是茹毛飲血的蠻人,而山地人也和北夷人是一樣的貨色,都是末開花的蠻人。但是這回,鎮北將軍傳送回京的折子里,明顯地表示,那群山地人已經不能稱為蠻人了,他們依照大鄴的傳統風俗,在十幾年前建立了王朝,推舉出了國主,對外稱為北禹國。
而這北禹國,據聞近幾年來突然勤于練兵,怎么看都不安好心,這事既然被鎮北將軍發現了,還是早早地上報,到時若他們有什么異動,大鄴也有個準備。
此次鎮北將軍派人入京,除了上奏北禹國之事,同時也拉了幾車的奇珍異寶進京獻給皇上,至于奇珍異寶的來源,據聞是西洋商船經過大鄴東北沿海之地,因為海嘯之故,停船在距離璟城千里之外的海港,他們光明正大地登港上岸,并且搔擾欺壓當地百姓,于是鎮北將軍接到百姓夜奔來告,帶了一隊兵馬將那些西洋人趕跑了,順便留下了他們的船。
鎮北將軍在折子表示,他將西洋船上的東西都獻給皇上了,看來西洋人真是富得流油,并且時常跟北禹國及江海附近的幾個島國通商,都不將大鄴看在眼里,打他們一通是應該的。并且還很大義凜然地給那些商船安了個罪名:走私的!所以劫了他們的船絲毫不愧疚。
鎮北將軍的折子很好地解釋了那幾車東西進京的問題,是正當來源,不過正德帝看到這張折子時,嘴角直抽搐,心說哪里全都獻給他了,不是還留有兩車給他女兒么?不過想到鎮北將軍的女兒現在已經是他兒媳婦了,兒子又被他罰了三十年的俸祿,除了房子,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兒媳婦出的,正德帝便不再追究,開始讓人研究起北禹國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將之招安了,免得北禹國的國主一個腦抽和北夷人聯合起來攻打大鄴。
那些御史原本正想要雞蛋里挑骨頭彈劾一下呢,見皇上自己都不介意鎮北將軍將打劫來的珍寶先緊著晉王妃的事情,便默默地退縮了。
倒不是他們怕個遠在千里之外的武將,而是鎮北將軍還有個兇殘的女婿的京呢,誰知道參了鎮北將軍,會不會招來晉王兇殘的報復?連皇帝都不怕的煞神殺胚,他們還是悠著點罷。
不過,這件事情也像是打開了京城人的一扇新世界大門,發現似乎西洋人很有錢啊,是不是哪天造條大船,讓人去西洋跑一趟?想起那拉到太和殿上那滿滿十幾箱的珍寶首飾,某些人的眼睛差點沒閃瞎,開始暗搓搓地計劃起來。
李繼堯不知道他因為給女兒和外孫捎送東西,打開了自己國人的眼界,不過他此舉倒是給女兒女婿長了臉,也告訴旁人,蕭令殊還有個得力的岳父在邊境鎮著呢,你們哪個敢欺負他,先過了他那關再說。這便是有個得力岳父的好處了,特別是有個能干的岳父,雖不致于真的能少奮斗三十年,但某些好處卻是杠杠的。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李繼堯送東西回來的目的,只以為為了說明北禹國及西洋人通商的事情,可是無疑的,李繼堯此舉也算是在皇帝那里刷存在感了,至少正德帝對于那三車的東西都十分高興地笑納了,為此還在口頭上提起了幾句晉王夫妻來,倒是想不起先前蕭令殊掐大公主時的震怒,那時連對阿寶也有些遷怒的。
有個雖然中二,但是一心為女兒打算的爹,阿寶一時生活得十分滋潤。
李繼堯在皇帝那里刷了存在感后,好處那不僅是一丁半點,而是長期的。至少正德帝感念著他一片忠心,連帶的影響了其他人的態度,使大多數人也不敢在明面上給阿寶難受。寧王妃原本都想著法子要去向阿寶討要解神醫了,甚至計劃著若是不行的話,直接讓寧王和她父親上書讓解神醫出仕,到時想招個太醫到府里來,還招不到么?可誰知李繼堯弄了這么一手,阿寶一時風頭無兩,便不敢再出手,只能將此事壓下另談。
易叔在京城里呆了幾天,阿寶是親王妃,不好天天召見個外男,只好讓蕭令殊去與易叔聊聊,幫忙多詢問一下她那中二爹這一年來在邊境沒她盯著乖不乖,有沒有再受傷之類的。
此舉正中易叔的下懷,恰好可以有此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姑爺,回去也可以和將軍有個交待。至于蕭令殊,阿寶發了話,便聽從,加上他也想從易叔這里了解一下北禹國及西洋商船的事情。
如此,兩人皆大歡喜。
他們是歡喜了,但威遠侯府有人不歡喜!
老夫人生氣地捶著炕,直罵白生了個兒子,不懂得孝順母親不說,連帶回來的禮物給的都沒有女兒的十分之一,還像話么?還不如當初生下來就丟掉算了。
威遠侯夫人從老夫人的話中可以知道老太太對于阿寶爹偏心女兒過多老母不滿,她心里是想交好阿寶的,自然不能讓老夫人誤解阿寶,然后找阿寶麻煩,遂笑道:「娘,明錦現在是親王妃,又是皇家的兒媳婦,四弟給她捎東西也不打眼,若直接給咱們家捎,那不是讓人說嘴么?你瞧,昨兒明錦不是讓人送了一車子東西回來說是四弟孝敬您的么?」
老夫人臉色雖然仍不好,但至少是聽進一些了,只是那股子氣仍是咽不下去。
等威遠侯等幾個大老爺回來,老夫人將大兒子和二兒子叫進來,摒退了下人后,對兩個兒子道:「我老了,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可活呢,只求得你們平平安安,子孫出息。」
兩個兒子聽得大急,忙開口安慰不迭,老夫人抬手制止了他們,又道:「我這一生最盼的事情,就是老四平平安安回來,雖然男兒志在四方,可是他折騰了十幾年,也夠了。你們且去去信,勸勸他,無論還有什么念頭,都得給我打消了,然后等哪天掙夠了軍功,奉旨回京來榮養便是。皇上是個仁德的,自不會虧待老四。」
威遠侯和二老爺對視一眼,心說姜還是老的辣,不過是只言片語,便知道他們那不安份的四弟有了蔫壞的主意。從李繼堯的信中可知,他在邊境呆得十分快樂,并不想回來呢。
不過這事情還是不能告訴老夫人,是以兩人少不得安慰一翻,并且保證會勸四弟的。
易叔回來的這些天,阿寶沒再像以前整天來個奇思妙想,盡折騰得華媽媽等人心驚肉跳。現在她讓蕭令殊用特權幫忙找了很多大鄴國的輿圖,然后十分文靜地研究起來。
原本華媽媽等人還很欣慰,覺得她們家王妃終于恢復懷孕前那文靜的大家閨秀模樣,不像懷孕后情緒那般跳脫,可是當他們發現阿寶竟然開始在宣紙上涂涂畫畫起,又擔憂起來了。更擔心的是,王妃不僅在宣紙上涂涂畫畫,還盡下些古怪的命令,讓她們弄些奇怪的東西過去給她。
在這種擔憂中,易叔也終于觀察完蕭令殊了,心里喜憂參半。
喜的是,晉王也是個奇葩,在婚姻上的觀念應該十分符合他們將軍的脾氣,奇葩成雙啊。憂的是,晉王太冷太硬太直,這脾氣容易吃虧啊,還不知道以后會不會連累得他家姑娘呢。
在易叔離開之前,阿寶將他召到府里來,然后將她幾天辛苦的成果給他。易叔原本還有些不明白,等打開那特制的油紙,看到油紙上用不知名的畫筆繪制出來的輿圖時,易叔吃驚了,伸著顫抖的手摸了摸著油紙,發現這份詳細而清晰的大鄴清江以北之地的輿圖并非他眼花后,看向阿寶的眼神震驚又復雜。
他沒想到,自家姑娘還有這本事,這份輿圖無論是從紙質涂料,還是內容,都比現在軍中的詳細太多,也讓人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