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圓月高懸,照耀著安靜的溫斯頓莊園。
吃過晚飯,赫爾曼照例要處理未盡的公務。
葛麗泰推開他的房門,手里端著熱奶茶,“早點休息,赫利。”
“放那吧,你先去睡。”赫爾曼頭也沒抬,敷衍地應付母親的關心。
葛麗泰沒離開,而是拿出醫藥箱,示意他伸手。
赫爾曼頓了頓,放下筆,摘了手套,將左手遞過去。
——一道駭人的疤痕貫穿整個手掌,手背留下灼燒的印記。
葛麗泰一邊上藥,一邊輕聲道:“噢,我就知道你忙起來什么都不顧。就算不為身體著想,為著你籠絡的那些貴族,你也要把手治好,否則怎么融入……”
“母親。”他冷淡打斷,“這些你不用管。”
葛麗泰的話語哽在喉頭,良久,訥訥點頭:“好。”
煤油燈下,母親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生滿凍瘡的手,小心翼翼地為他將藥膏涂抹均勻。
赫爾曼忽然想起那雙水藍色的眼睛。
她恐怕這輩子都沒看過這樣的兩只手。
埃爾美貧民窟里,帶著孩子的年輕女人,是底層里的底層。可她靠著這雙手,熬過一個又一個難捱的冬天。
赫爾曼看著掌心駭人的灼傷與疤痕,那段灰蒙蒙的記憶撲面而來。
他從來不介意別人提起自己的來時路。
誕生在至暗之地的可憐蟲,憑著這雙手,跟野狗搶食、跟惡鄰搏斗、護住母親讓酗酒的家暴丈夫消失、從深不見底仿佛要將一生都埋葬的礦洞里挖出金子、又從哄搶黃金的大火中死里逃生,漂洋過海。
他每一筆錢都沾著血,自己的,別人的,可他不在乎。
火場逃脫的那一天,他才十三歲,左手留下的烙印像是與魔鬼做的交易。
獻祭良知與情感甚至是靈魂,他要活著,要用僅剩的一條命,站起來,爬上去,爬到最高峰。
“赫利。”
母親的聲音拉回赫爾曼的思緒。
葛麗泰收起藥箱,輕嘆道:“我們已經過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媽媽希望你擁有另一種幸福。”
她頓了頓,“諾曼小姐和我想象的貴族女性不太一樣,我覺得,她是個好姑娘,你們……”
“她是不是好姑娘與我無關。”赫爾曼平靜道,“只要她姓諾曼,與斯賓塞家聯姻,我都會娶。”
“可是,就算是以這樣的名義開始,未必不能創造好的結果。”
赫爾曼眸光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