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驚動半條街的火災(zāi),最終被證實是虛驚一場。原是桂花巷尾一家豆腐坊的灶膛火星濺出,引燃了堆放的柴薪,一時間濃煙滾滾,看似駭人,實則火勢并未蔓延開來,很快就被鄰里合力撲滅,只燒毀了半間柴房,無人傷亡。
然而,這場突如其來的騷動,卻像一滴冷水滴入滾油,在云舒心中炸開了無數(shù)警惕的油花。她幾乎可以肯定,這絕非簡單的意外。時機太過巧合,正好在她向趙、孫二位夫人證明藥效的關(guān)鍵時刻,擾亂了后續(xù)更深層次的交談和可能的訂單洽談。這更像是某種警告,或者是為了制造混亂,為后續(xù)動作打掩護。
接下來的兩日,小院表面恢復(fù)了往日的秩序。張姓漢子采購回的艾葉和蒼術(shù)品質(zhì)上乘,陳五也開始和泥砌磚,仔細修補后院那處松動的墻根。云舒則大部分時間待在制藥間,似乎全心投入了新一批藥膏的制作。
但暗地里,云舒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鞏固她這個小小的、脆弱的“安全區(qū)”。
她首先著眼于物理防護。她讓陳五不僅修補了墻根,更在院墻頂部插滿了鋒利的碎瓷片,又在墻根不易察覺的角落,撒上了一層干燥易碎的枯枝落葉——任何試圖翻墻而入的人,都難以避免地會發(fā)出聲響。
“陳五,你在軍中可學(xué)過布置絆索陷阱?”一日,云舒狀似無意地問起。
陳五愣了一下,點點頭:“回姑娘,簡單的會一些。多是用來預(yù)警的。”
“很好。”云舒遞給他一捆結(jié)實的麻線和幾個小巧的銅鈴,“在入夜后,于院中這幾處關(guān)鍵通道,布置一下,要隱蔽,但觸之即響。”她指出了幾個點,分別是通往她臥室、制藥間以及院門的位置。
陳五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鄭重接過:“姑娘放心,小的明白。”
另一方面,云舒開始有意識地培養(yǎng)阿元。這個小丫頭機靈、忠誠,且因年紀(jì)小,不易引人注意,是絕佳的眼線和助手。
“阿元,你認得這幾味藥材嗎?”云舒將阿元叫到身邊,指著簸箕里晾曬的幾種常見藥材。
阿元睜著大眼睛,努力辨認:“這是艾草,這是蒼術(shù)…姑娘,這個我不認得。”
“這是薄荷,這是紫草根。”云舒耐心教導(dǎo),“日后晾曬、翻動的活兒,你可以慢慢接手。更重要的是,要學(xué)會用眼睛看,用耳朵聽。院里任何人,特別是李叔,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和外面的人有什么接觸,都要留意,然后告訴我。”她聲音壓得很低。
阿元似懂非懂,但看到云舒鄭重的神色,立刻用力點頭:“姑娘,我記下了!我一定看好院子,看好李叔!”
情報的收集也在悄然進行。云舒通過劉夫人,不僅能接到一些小額訂單,也能隱約了解到王府外圍的一些動向。而陳五,憑借其退伍老兵的身份,與王府侍衛(wèi)、馬夫乃至市井間的舊相識,也能搭上話,探聽到一些零碎消息。
這日傍晚,陳五搬運完藥材,悄悄來到制藥間門外,低聲道:“姑娘,有事稟報。”
云舒開門讓他進來。陳五神色凝重,低聲道:“今日小的去碼頭卸貨,遇到一個舊日同袍,如今在王府馬廄當(dāng)差。吃酒時聽他抱怨,說王府后院近日氣氛緊張,趙側(cè)妃心情極差,動輒打罵下人,連她身邊最得力的周嬤嬤都挨了訓(xùn)斥,好幾個辦事不利的丫鬟仆役被發(fā)落去了莊子上。”
云舒眼神微凝:“可知具體所為何事?”
“那同袍地位不高,知之不詳。”陳五搖頭,隨即又道,“但他提到,周嬤嬤近日常常臉色陰沉地獨自出府,有時是往城南方向去,似乎與一些市井之徒有所接觸。他有一次隱約聽到周嬤嬤與人低語,提到了‘后巷’、‘藥’、‘盡快’幾個詞…”
云舒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趙婉茹已經(jīng)按捺不住,正在積極布局。周嬤嬤接觸市井之徒,無非是想找一把容易操控又不易追查的“刀”。
“多謝你,陳五。這些消息很重要。”云舒從一旁取出一小瓶特制的金瘡藥,“這藥對跌打損傷效果更好,你拿去用。”
陳五感激地接過,猶豫片刻,又道:“姑娘,還有一事…李兄弟近日確實反常。昨日午后,我見他趁張大哥去送藥,阿元也在打盹時,鬼鬼祟祟地在院角那棵老槐樹下埋了什么東西。行為甚是可疑。”
云舒目光一閃:“我知道了。你繼續(xù)留意,但切勿打草驚蛇,自身安全為重。”
陳五退下后,云舒沉吟片刻,借著暮色掩護,悄然來到院角老槐樹下。她記得那里有一小塊土質(zhì)松軟。稍加挖掘,果然觸到一個硬物。取出一看,是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打開,里面竟是一錠雪花白銀,足有十兩重。
一個每月例錢不過二兩的雜役,哪來這么多錢?還如此鬼祟地埋起來?答案不言而喻。這顯然是來自周嬤嬤的“定金”,事成之后,恐怕還有更多。
云舒將銀兩原樣包好埋回原地,心中已有了計較。敵暗我明的被動局面必須扭轉(zhuǎn)。她要主動出擊,將這暗處的毒蛇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