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云舒所建立的這套迥異于傳統的臨時醫療體系,在全速運轉中,展現出了堪稱碾壓性的效果。這種效果是直觀的、顛覆性的,極大地震撼了朔方城內的所有人。
重傷救治區內,此前那種傷口潰爛、持續高燒、最終在極度痛苦中耗竭而死的案例,出現了斷崖式的下降。得益于云舒強力推行的、近乎苛刻的嚴格清創消毒規范和縫合技術,傷員術后的感染率直線下降了超過七成!那些在傳統軍醫看來幾乎必死無疑的重傷號,諸如復雜的開放性骨折、可怕的胸腹穿透傷等,竟然有超過半數,奇跡般地挺過了最危險的感染期,生命體征逐漸穩定下來,出現了生的希望。
孫醫官如今幾乎成了云舒最虔誠的學生和最得力的助手,如饑似渴地學習著每一種新技術、新理念。當他第一次在云舒的指導下,獨立完成一例較為復雜的創傷清創縫合術后,看著那名傷員終于擺脫了持續的高熱,陷入平穩的睡眠時,這位行醫數十載、見慣生死的老者,竟然激動得熱淚盈眶,聲音哽咽:“王妃此法,清創徹底,縫合精準,消毒嚴苛,實乃活人無數之仁術!功德無量!老朽行醫一輩子,直到今日,方才窺見真正的醫道之門徑啊!”
云舒趁熱打鐵,將一些基礎的外科清創原則、消毒滅菌理念(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微蟲致病”、“污穢生邪”等說法包裝)、以及常見創傷的處理流程,編撰成簡易圖文手冊,組織醫療隊全體成員和所有愿意學習的本地醫工、識字的輔兵進行緊急培訓。她反復強調:“醫者之手,乃救命之手,然若沾染污穢,亦瞬間可成奪命之手!清潔與否,一線之間,便是生死之隔!”這種將現代微生物學概念轉化為易于理解和執行的通俗理念,伴隨著實實在在的救治成果,開始逐漸被這些古代的醫者們所接受和奉行。
輕傷處理區的效率更是達到了驚人的程度。標準化的流水線作業流程,使得一名經過培訓的熟練醫療隊員,一天之內可以處理數十名輕傷員。而云舒利用本地藥材改良的新版金瘡藥(她加入了一些具有特殊粘合性的植物膠和強效促愈合成分),效果奇佳,普通的刀傷箭創,敷藥后往往兩三日便能初步結痂消腫,疼痛大減。這大大縮短了傷員的恢復期,意味著能有更多經過戰火考驗的老兵,可以盡快重返城防崗位,這對于兵力捉襟見肘的朔方城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最大的挑戰,始終來自于那變幻莫測的疫情。隔離區雖然有效控制了擴散,但新增病例仍時有出現。云舒深知,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對付嚴重的細菌性感染,手段依然非常有限。她將主要精力放在對癥支持治療、維持患者體力、以及極其嚴格的防止交叉感染上。同時,她從未停止利用這個時代所能獲取的材料,尋找替代方案的嘗試。
她想起了之前與墨臨淵在山中別院躲避時,曾在那片與世隔絕的山谷里見過一種特殊的紫色苔蘚(與她之前用來制作強效迷藥的草藥是近親),實驗室初步檢測顯示其具有異常強烈的抗菌活性,但直接使用毒性也非常大。這幾天,她利用極其有限的休息時間,在臨時搭建的小藥房里,爭分奪秒地進行反復的提取、稀釋、活體測試(用受傷的小動物)。經過無數次失敗和調整,她終于得到了一種毒性相對可控、抗菌效果依然顯著的紫色透明萃取液。她將其謹慎地命名為“紫云液”,并嚴密封存,視為最后的殺手锏。
機會很快降臨,也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一名深受守城主將器重的年輕校尉,在夜間帶人出城執行偵察任務時,不幸被北戎哨探的毒箭射中小腿。傷口不大,但箭簇顯然淬有混合型生物毒素,傷口周圍迅速發黑潰爛,校尉很快高燒昏迷,性命垂危。軍中的老醫官們查看后,皆搖頭嘆息,一致認為毒性已深入骨髓,除非立刻截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即便截肢,能否活下來也是未知數。
傷者被緊急送入重傷區時,已是氣若游絲。云舒檢查后,確認這是一種復雜的混合毒素感染,常規草藥已難起效。眼看一條年輕的生命即將消逝,她果斷決定,冒險使用尚未完全成熟的“紫云液”!她采用極其謹慎的方案:一部分高濃度稀釋液進行傷口局部灌注,另一部分極低濃度溶液,通過她改良的、利用空心細竹管和經過特殊處理的動物膀胱制成的簡易靜脈輸液裝置,進行緩慢滴注。整個過程,她對劑量的控制全憑之前有限的實驗數據和一種醫者的直覺,風險極高!
孫醫官和所有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那詭異的紫色液體,一點點注入校尉發黑的傷口和蒼白的血管。整個夜晚,云舒都守在校尉身邊,密切觀察著他的每一項細微反應,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毒性反應。這是一場與死神爭奪時間的賭博。
一夜煎熬,次日黎明,當初升的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射進來時,奇跡發生了!校尉那燒得滾燙的體溫,竟然奇跡般地開始下降!傷口周圍那駭人的黑色也逐漸淡去,轉為暗紅色!雖然人依舊虛弱昏迷,但最致命的毒性似乎被抑制住了!性命保住了!那條腿,也極有可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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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傳遍了整個朔方城守軍!“紫云液”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被將士們傳得神乎其神,幾乎被視為傳說中的神藥、仙露!云舒“神醫”的名聲達到了頂點。然而,云舒本人卻異常冷靜,她嚴厲告誡核心醫療成員,此藥煉制極其不易,毒性并未完全消除,使用條件苛刻,絕不可濫用。但這次成功的案例,徹底奠定了她在這支軍隊中近乎神化的威望和無可動搖的權威,也讓所有人對她所帶來的種種“奇技淫巧”心悅誠服,視為守城希望之所系。連最初對云舒參與軍務持保留態度的朔方城守將,在看望了那位奇跡般撿回一命的愛將后,也親自找到云舒,深深一揖,表達了最由衷的敬意和感激。
醫療狀況的初步穩定和顯著改善,如同給瀕死的朔方城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極大地提振了守軍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士氣。傷員恢復速度加快,意味著戰斗減員得到有效控制。士兵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認為受了傷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因此在戰斗和守城時,也更加勇猛無畏。墨臨淵抓住這寶貴的時機,重新整編隊伍,加固城防,朔方城似乎終于煥發出了一絲久違的生機。
然而,就在這看似出現轉機的時候,兩個晴天霹靂般的壞消息,接踵而至,將剛剛升溫的希望瞬間打入冰窖!
最精銳的斥候隊長,身負重傷,拼死送回用血書寫就的絕密情報:北戎主力大軍,由大汗之子、名將兀術赤親自率領,精銳盡出,號稱十萬鐵騎(實際兵力應在六到八萬之間),已完成最后集結,正全速朝朔方城撲來!先鋒騎兵預計最快明日傍晚,最遲后日清晨,便可兵臨城下!
幾乎是同時,前往后方催糧的周勉,也派心腹死士送回了十萬火急的密報:原定數日前就該送達的、關乎全城生死存亡的最關鍵一批糧草和補充軍械,在百里之外的險要之地鷹嘴澗,遭遇身份不明、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大股騎兵突襲劫掠!護糧官兵幾乎全軍覆沒,所有糧草輜重被焚毀一空!后方補給線已被徹底切斷,新的糧草籌集和運送,短期內絕無可能!
內無糧草(存糧至多支撐全城五日),外無救兵(最近的援軍也在千里之外),強敵十萬虎狼之師旦夕可至!朔方城,瞬間從剛剛看到一絲微光的希望之地,再次陷入了真正的、十死無生的絕對絕境!
城主府議事廳內,燭火因為門窗緊閉而顯得有些昏暗,將每個人的臉色都映照得陰晴不定,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最沉悶的死寂。眾將面色鐵青,連日苦戰早已耗盡了朔方城本就不豐的儲備,如今糧草斷絕,這最后幾日的存糧吃完之后怎么辦?難道要讓數萬軍民活活餓死?或者,用餓得拿不動刀槍的士兵,去抵擋北戎十萬如狼似虎的生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