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證據鏈完善（第1頁）

京城。

月黑風高，濃重的烏云低低壓在城頭，仿佛一只巨掌扼住了這座帝國的中樞。已是宵禁時分，除了更夫單調的梆子聲和偶爾傳來的犬吠，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死寂。然而，在城南一家門臉破舊、招牌上寫著“悅來”二字的小客棧后院，卻透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一隊穿著普通、風塵仆仆的商隊傍晚時分悄然入住，貨物不多，護衛卻個個眼神精悍，步履沉穩。此刻，客棧最深處一間門窗都被厚氈蒙死的密室內，燭火通明。

為首的“商賈”已經褪去了偽裝，露出一張年輕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風霜的面龐。他正是墨臨淵麾下最得力的暗探頭領，玄七。在墨家軍的秘密體系里，他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代號——“夜梟”。

玄七面前那張掉漆的方桌上，攤開著幾份剛剛通過不同渠道、以最高速度送達的密報。這些密報來源各異，內容看似毫不相干，卻像散落一地的珍珠，等待著一根線將它們串聯起來。

他的指尖首先點在一份材質特殊、邊緣有燒灼痕跡的羊皮紙殘片上。這是安插在北戎王庭的暗線，冒著極大風險從一名意外暴斃的北戎貴族隨從身上搜出的。上面用北戎內部的一種古老密語寫著一個京城的地址，以及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日期。經過破譯，地址指向城西一家名為“隆昌”的貨棧，而日期，恰好是下一批軍械“意外”流失的前三天。

第二份，則是一卷來自京兆尹衙門的抄錄案卷。記錄的是戶部一名負責稽核邊鎮糧餉撥付的清吏司主事，三日前深夜醉酒“失足”落水，溺斃在護城河中的案件。案卷記載看似天衣無縫，有目擊證人，有尸格（驗尸報告）佐證。但玄七的人卻發現，這名小吏生前并無酗酒惡習，且溺亡前一日，曾與同僚私下感嘆“邊餉賬目蹊蹺，恐有大隱憂”。

第三份密報，來自宮中一枚埋藏極深的釘子。匯報的是近日頗得圣心的趙妃，似乎感染風寒，頻繁召見太醫院一名掌管藥材庫出入、姓董的太監。這本身并無特別，但結合之前掌握的、趙妃與太師府過從甚密的信息，以及趙妃宮中近半年流失的大量珍貴賞賜，其最終流向都隱隱指向太師暗中控制的幾家地下錢莊。這不得不讓玄七心生警惕。

這些支離破碎的信息，在玄七那經過嚴酷訓練的大腦中以驚人的速度碰撞、拼接、推演。他嗅到了其中隱藏的、若隱若現的關聯。

“高弼這條老狐貍，手腳確實干凈，幾乎不留痕跡。”玄七低聲冷笑，燭光映照著他銳利的眼神，“可惜，百密終有一疏。只要動了，就一定會留下味道。”

他決定雙管齊下，甚至三管齊下，撬開這堅硬的外殼。

一組最精于偽裝和滲透的暗衛，奉命行動。他們偽裝成來自西域、急于采購優質鐵器的大買家，通過幾層中間人，接觸上了那家被鎖定的“隆昌貨棧”。巨大的利益誘惑下，貨棧的掌柜雖然謹慎，但終究沒能抵擋住黃金的誘惑，透露了可以搞到“特殊渠道”的軍械，并暗示需要打通“更高層面”的關節。在取得初步信任后，暗衛設法拿到了半本記錄著隱秘往來的賬冊副本，上面用暗語記載著一些模糊的交易信息。

另一組人，則重點盯死了太醫院那個姓董的太監。調查發現，此人性情貪婪，尤其嗜賭，在外欠下了不少賭債。玄七的人沒有直接接觸，而是巧妙設計，讓董太監的干兒子——一個同樣賭癮深重的小太監，“意外”地贏了一大筆錢，又“意外”地欠下了更還不清的閻王債。在極度的恐懼和誘惑下，這個小太監為了活命和還債，吐露了一個驚天秘密：趙妃曾長期通過董太監，以調配“美容養顏秘方”為名，索取一種名為“蝕心草”的罕見藥材。這種藥材少量使用有鎮痛安神之效，但長期微量服用，會令人氣血日漸虧虛，心神渙散，最終虛弱而死，癥狀與慢性消耗病極其相似。而太醫院庫存的蝕心草，近年的支出記錄存在巨大缺口，來源追查，隱隱指向太師門下控制的一家藥材行。

與此同時，對那名“溺斃”的戶部小吏家的秘密搜查，也有了突破性進展。小吏的遺孀和幼子已被太師的人暗中監控，但玄七的手下還是找到了機會，接觸到了那個年僅十歲、因父親突然去世而變得沉默寡言的孩子。孩子對陌生人有極強的戒備，但或許是暗衛身上某種與軍人相似的氣質讓他產生了微弱的信任，他偷偷將一本父親生前時常摩挲、臨終前塞給他、叮囑“藏好”的舊賬冊交給了暗衛。

這本賬冊表面記錄的是普通的家用開支，但玄七麾下恰有一位精通密碼破譯的能人。他熬夜研究，發現這些看似雜亂的數字，實際上是一種基于《千字文》頁碼和行數的雙重密碼！破譯后的內容令人心驚肉跳——這竟是一本記錄太師核心黨羽如何分贓、如何洗錢、資金流向何處的暗賬！

當偽裝成北戎買手的暗衛終于拿到了“隆昌貨棧”那半本真實的走私賬冊時，最后的拼圖完成了。兩本賬冊，一明一暗，相互對照，一條清晰得令人發指的罪證鏈條，如同黑暗中的惡龍，浮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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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餉如何被戶部官員以各種名目克扣-＞克扣的銀兩如何通過“隆昌貨棧”這類白手套洗白-＞洗白后的資金如何購買朝廷嚴禁出關的鐵器、糧草、甚至軍事情報-＞這些資敵物資如何通過秘密渠道輸送給北戎-＞北戎支付的巨額利潤（包括黃金、皮毛、戰馬）又如何回流-＞回流利潤的一部分用于滋養太師龐大的黨羽網絡，另一部分，則赫然有資金流向了趙妃在宮中的“用度”，支持她收買人心、打壓異己！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結黨營私、貪腐軍餉的范疇！這是通敵叛國！是挖帝國墻角的蠹蟲！是懸在億兆黎民頭頂的利劍！

玄七將所有這些證據——密信殘片、案卷疑點分析、太監的口供、破譯的暗賬、走私賬冊副本、資金流向圖……分門別類，用特殊藥水處理確保無法偽造，然后以最高級別的密碼重新編譯，密封在一個小小的銅管內。

他親自選出四名最忠誠、武功最高的死士，命令他們分成兩路，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速度將這份足以掀翻朝野的證據，送往邊關墨臨淵將軍手中。

站在客棧逼仄的窗口，玄七望著遠處黑暗中那片象征著權力頂峰的皇城輪廓，眼神冰冷如鐵，又帶著一絲即將完成使命的激蕩。

“高弼，老匹夫！你權傾朝野，黨羽遍布，自以為能一手遮天。”他低聲自語，仿佛在與那個遙遠的對手對話，“可惜，你忘了，夜路走多終遇鬼。你這條潛伏多年的毒蛇，尾巴終于被我們踩住了！”

京中，所有被墨臨淵一系掌控的力量，無論是軍中的、衙門的，還是市井的，都開始按照玄七發出的指令，悄然調動起來。他們像最耐心的獵手，監控著與太師黨羽相關的各個關鍵節點、府邸、交通要道，只等邊關穩住局勢，墨臨淵一聲令下，便可收網擒龍！

烏云在京城上空匯聚，翻滾，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一場足以顛覆乾坤的風暴，正在寂靜中醞釀。而此刻，深居太師府，自認為一切盡在掌握的高弼，還沉浸在對云舒下一步刺殺行動的“精妙”謀劃之中，對那張正在他頭頂迅速收攏的天羅地網，渾然不覺。他的末路，已然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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