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知舟走到茶幾旁,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工整的信封,從里面抽出了一張薄薄的信紙。
紙上只有寥寥兩行字,字跡端正,略顯蒼老——
“少爺,你怕冷,天涼了要添衣。如果發燒了,就喝點蜂蜜水,這樣能舒服些。平時多吃主食,多吃肉,身體才能好。我留在這里這么多年,不是因為齊家,是為了照顧你。”
信里沒有抱怨,沒有質問,連告別都沒有,只有最樸實無華的叮囑和關心。
邊朗仔細地將信紙重新折好,放進信封:“你后來去看過他嗎?”
齊知舟的視線落在空中的某一點,緩緩地、平靜地搖了搖頭:“前兩年想過要去探望他,但是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好像也沒有必要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云淡風輕,但邊朗知道,齊知舟絕不是這樣想的。
不是沒必要,是害怕。害怕見到故人就又想起當年那個絕望偏激的自己,害怕那些傷人的言語和行為不被原諒,也害怕驚擾了對方安逸圓滿的生活。
邊朗并未戳破,只是將信封小心地放回原處,沒有在上面留下一絲褶皺。
齊知舟看著他做完這一切,笑笑說:“你不會要勸我去看他吧?”
“不勸你,”邊朗干脆利落地說,“人生嘛,哪能沒點遺憾。有些人,有些關系,到了某一天或許就結束了。也不是非要再見一面,互相惦記、遠遠懷念,知道對方過得不錯,也就行了。”
齊知舟聞言,眼也不錯地盯著邊朗。
邊朗好笑地問:“這么看著我干嘛?”
齊知舟眨了眨眼:“沒想到你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
“齊教授,你不能讀個博士就看不上我們警校本科正規軍啊!”邊朗插科打諢,緊緊牽住了齊知舟的手,玩笑的神色褪去,忽然認真地說,“但是知舟,我們之間不能留下遺憾。”
齊知舟微微一怔。
邊朗握緊齊知舟的手,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用力:“我們已經遺憾十年了,太久了,差點就要真的錯過了。”
齊知舟靜靜注視著邊朗。
邊朗凝視著齊知舟的雙眼:“之前我覺得我挺不是東西的,我哥死在齊家的福利院,我卻愛上了齊家的小少爺。他都已經死了,我卻還是嫉妒他,我嫉妒你永遠都忘不了他了,也嫉妒我永遠都不可能取代他——活人怎么都比不過死人,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怎么都不可能超過他。”
齊知舟喉頭一陣酸楚。
“但是他沒有死,我哥他沒死,知舟,我還有親人。”邊朗一哽,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我不用再愧疚了,也不用再嫉妒了。我可以心無旁騖地愛你,我們以后都不要分開了,好嗎,知舟?”
一瞬間,無數聲音在耳邊響起,叫喊著讓齊知舟答應邊朗吧。
忘記十七歲那年的大火,忘記死在火里的三十一個孩子,也忘記無數因為基因實驗而墮入地獄的生命,然后同樣心無旁騖地愛邊朗,以后都不要和邊朗分開。
齊知舟覺得五臟六腑都在被攪動,但他依舊彎著眼睛笑了起來:“好啊。”
邊朗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俯身和齊知舟接吻。
·
齊知舟從二樓臥室取走了一個帶密碼鎖的小盒子,卻不給邊朗看里邊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換邊朗開車,他眼神總忍不住瞟那個小盒子:“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兒?連我都不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