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睡眠很淺,幾乎同一時間就睜開了眼睛。
“誰?”
黑暗里,伊莎貝爾拎著煤油燈走進。
光源照亮昏暗的房間。
看見是她,男人猛然偏開頭,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已經喝過藥了,你來做什么?”
伊莎貝爾拎著燈:“看看你。”
海因里希撇開視線,似乎覺得那抹光亮很刺眼:“不用,你出去吧。”
伊莎貝爾的視線掃過他手腕因為反復摩擦而糜爛的傷口,又看向床腳的鐵鏈,徑直走上前。
海因里希迅速提高聲線:“我說了,請你出去!”
伊莎貝爾沒動,她又往前走了兩步,燈光落在她裙擺上。
海因里希立刻從床上起身,遠遠避開她。
伊莎貝爾繼續往前走,一步,兩步。
地毯吸走了腳步聲,她緩慢而堅定地靠近。
“別過來!”海因里希開始后退,“我讓你出去!聽不明白嗎?!”
他的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終于,他嘶吼著,像發怒的兇獸,試圖以此嚇退她:“滾出去!離我遠遠的!”
燈光下,伊莎貝爾安靜地看著他,始終沒有后退。
海因里希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迎著對方平靜的視線,像是力氣終于耗盡。
他垂著頭,黑發遮住眼睛,嗓音嘶啞:“別靠近我,拜托了……”
伊莎貝爾停在他面前,蹲下身。
她的視線與他平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紅血絲,以及那層薄薄的、快要溢出來的水光。
“海因,你的毒已經解了。”她說,“現在你很清醒,就算不清醒,在有防備的狀態下,我能夠自保。”
“誰知道這樣的清醒能維持多久?”海因里希笑了,笑聲比哭還難聽,“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是個瘋子!會在夢里掐死牧師,新婚之夜差點殺死自己的妻子……”
他猛地拽開睡袍,露出胸口縱橫交錯的舊疤——有戰場的刀傷,有自己失控時劃的口子,“你看!這些都是我瘋癲的證據!斯賓塞家的繼承人,是個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廢物!”
“我會控制不住的!我控制不住的……我差點……”他聲音低了下去,渾身顫抖,“我差點……掐死了你……”
“算我求你了……”他嗓音干澀,“奧黛麗,別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