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
燈燭暖黃,暈開一室靜謐。姜世安坐在書案之后,指間捏著一卷書,卻半晌不曾翻動一頁。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梅柔卿端著一套酒具悄步而入。
“老爺。酒溫好了。”她行走間還有些不便,臉色也透著蒼白,但聲音柔婉,態度親昵,仿佛前些日子挨的那頓毒打從未發生。
姜世安一見到梅柔卿手中的酒,喉結不由滾動了下,眼瞧著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注入杯中,他迫不及待地接過,仰頭便飲了一大口。
梅柔卿冷眼瞧著他近乎貪婪的姿態,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譏誚。
“老爺慢些飲,這酒須得細細咂摸,余味方長。”她繞至他身后,指尖不輕不重地為他揉按著肩頸,
“妾身有點憂心……待明日蘇氏母女若回來,老爺可想好了萬全之策?”
姜世安渾不在意地又抿了一口酒:“明日?既得了美人,熙園少不得要大擺三日筵席!明日是斷然回不來的。”
梅柔卿故意倒吸一口涼氣:“三天三夜?云昭那丫頭性子再烈,終究才十六,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姜世安執杯的手頓了頓,沉默片刻,才含糊道:“太子殿下和我說,那位若是足夠喜歡,說不定會將她留在府中,賜個側妃之位。”
他摩挲著光滑的杯壁,長嘆一聲,“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老爺放寬心,”梅柔卿立即道,“云昭和咱們心兒不一樣,她自小長在山野,性子刁蠻,又有那樣一身手段,必能降服那位貴人。說不定過兩日,咱們府上真要多一位親王側妃了!”
這句話切實搔到了姜世安的癢處,他不由得低笑起來,反手拍了拍梅柔卿的手背:“知我者,卿卿也。你真是我的解語花。”
梅柔卿順勢將柔荑放入他掌心,話鋒悄然一轉,帶著幾分憂切:“姜郎,蘇氏那邊……你須得早做決斷。”
姜世安笑容一斂,側頭看她:“又吃味了?”
“姜郎怎會如此想妾身?”梅柔卿嗔怪地輕搖其臂:“妾身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姜郎,為了咱們珩兒、心兒還有玨兒的前程啊!
姜郎細想,上一次姜云昭被召入宮,咱們都以為陛下要降罪,那蘇氏是如何不管不顧在門前大鬧的?甚至當著常公公和那些百姓的面,說出那些不堪的話來?”
提及舊事,姜世安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蘇家早已敗落成什么樣子!偏她還端著那些文官清流的臭架子,迂腐!假清高!”他越說越氣,將酒盞重重墩在桌上,
“能與永熙王結親,旁人求之不得!不過得了個三品淑人的虛名,還真抖起威風來了!”
梅柔卿又為他斟了一盞酒,聲音幽幽:“妾身是怕,若蘇氏執意不肯,甚至以死相逼,阻撓云昭入王府……豈不壞了太子殿下和老爺的大事?”
“姜郎可要早做謀算……”
燈下,兩人身影緊挨,低語聲漸不可聞。
不遠處的花叢陰影下,一道身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屏住。
溫氏臉色慘白,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藏身之處退了出來,未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