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那份由奇特織物包裹的舒適。
與那撲面而來的清涼冷氣,并未能讓李世民君臣幾人有片刻的放松。
恰恰相反,
當這黃色的鐵盒子悄無聲息地滑出地下,沿著一個巨大的、盤旋而上的通道重返地面時。
每個人的心神都提到了嗓子眼。
通道的墻壁是平滑的灰白色,頭頂的燈光明亮而均勻,將這螺旋上升的道路照得如同白晝。
沒有顛簸,
只有一種平穩得令人心悸的爬升感。
尉遲敬德魁梧的身軀坐得筆直。
雙手按在膝上,手背青筋微露,仿佛這并非一輛“車”,而是一頭隨時可能掙脫束縛的巨獸。
房玄齡則微瞇著眼。
視線緊緊跟隨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墻壁與支撐立柱,似乎想從中勘破這鬼斧神工般的營造法度。
“嗡——”
一聲輕微的震動,車速驟然放緩。
眼前豁然開朗,
刺目的天光取代了通道內的燈火,黃昏時分那帶著一抹熔金色彩的云霞,毫無遮攔地映入了每個人的眼簾。
他們,出來了。
然而,
沒有一個人因為重見天日而感到欣喜。
他們的目光,
在離開通道的瞬間,便被腳下的“路”死死地攫住了。
那是一條何等奇異的道路。
平整,寬闊,黑得深沉。
路面并非他們所熟悉的、由黃土夯實或青石鋪就的模樣。
而是一種細膩、堅硬、泛著淡淡光澤的黑色材質,渾然一體,不見絲毫拼接的縫隙。
在這黑色的畫布上,
一道道筆直的、雪白的線條,以一種凡人畫師難以企及的精準,劃分出了數條并行的“軌道”。
無數與他們所乘之物相似、卻又形態各異、五彩斑斕的鐵甲蟲,正以一種遠超奔馬的速度,在這些白線劃定的軌道內,井然有序地飛馳。
它們彼此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
既不碰撞,也不阻礙。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精密地操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