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棠棠不動聲色輕吁了好幾口氣,左手食指不自覺來回摳著拇指指腹。
不知所措時,她便如此。
一股酸楚癢感如拂曉前草葉上的露珠,不知如何就細細密密擠滿了心口,不痛不沉,那股緩緩蔓延至全身的難言之意卻無法視而不見。
本以為當初的難堪與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已消弭在日復一日的灶間煙火里。
三年前的舊事不住涌上心頭,這幾年她本已甚少想起。原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陸歸臨,她更未想過,若有那一日,自己該是何等心緒。
沒想到是如此光景。
如今的陸歸臨,一身黑色素緞長袍,腰間和腕間的革制腰帶腕帶,將整個人束得越發挺拔。加之棱角分明的臉上冷若冰霜,他周身的冷峻陰郁之氣更盛。
便是隔了這些距離,孫棠棠依舊能察覺一二。
昔日的他,極愛月白色,最厭黑色。整個人也當得起清風霽月四字;便是春日盛景,難及他一笑。與今日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以陸家之顯赫,若不是遭逢變故,陸歸臨斷不會出現在此處。
孫棠棠撇起嘴,嘲弄式地輕笑幾聲。
世事難料,彼時自己寄人籬下,可依舊活得天真爛漫,又有誰能猜到,她會變成如今分文必較的市儈廚娘?
眼下自己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好奇一個陌路之人,只要他不礙著自己贏得比試救下晏弟,他便同旁的男子沒什么不同。
畢竟當初,是他親口所言:“若再相逢,只如陌路。”
可那個難堪的雨夜,還有無數過往,仿若就在眼前……
孫棠棠雜亂的心念又起。
她將指甲狠狠摳進指腹,鄙夷地收起心中一閃而過,想找陸歸臨湊錢的念頭。
不說他如今能不能拿出一百兩,便是拿得出,為何要借給一個陌路之人?便是借了,還不知他會如何羞辱自己,萬一他再狠些,刻意讓晏弟知曉,還不知如何收場。
逼自己打定了安心比試的主意,孫棠棠手上松了勁,倏地收回視線。
陸歸臨似是察覺到什么,一抹暗含探究與深意的目光回望而來。
只差一分,二人的眸光便會相觸。
沉下心來,孫棠棠打量起周遭,這才琢磨出味。陸歸臨俊是俊,可也犯不著如此上趕著,原是大家伙見他氣質不凡,想提前混個眼熟,抱團取暖。
不單陸歸臨那處,還有幾個瞧著魁梧的大漢,周遭也圍了不少人。
只是陸歸臨那處的小娘子明顯要多些。
孫棠棠撇著嘴,摸了摸后脖頸,自己應是被人打暈帶來的。除卻不想讓他們這些參與者記下方位,難道這逐勝比試是以武力在游藝中取勝?
不對。
若真如此,屋里這些小娘子,那些瞧著就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男子,還有上了年紀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叟老婦,豈不是比都不用比?
更別說那酒鬼兄弟都能贏下比試。
細細琢磨起來,孫棠棠心頭反而踏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