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孫棠棠同蒙青露還未起身往回走,洪一一手叉腰,一手拍著胸脯,十分拿喬:“二位小娘子也見到了,爺有膽色,有福氣,跟著爺,準沒錯!”
孫棠棠莞爾,她看了眼蒙青露,夸張地嘆了口氣:“你能打得過青露姐嗎?可能接下她一掌?”
洪一似是想起什么,縮了縮脖子,他撇著嘴:“爺好歹守那酒壇有功,怎么小娘子想著要出手?”
“你守住了?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露一手。”孫棠棠拉著蒙青露起身,往石廳外去。
“你們!”洪一憋紅著臉,欲上前拽住她二人。一想起蒙青露的身手,他腳下好似灌了鉛。
思索間,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洪一左顧右盼,生怕被人嘲笑。
葉恒打他身側路過,他眼前一亮,快步上前:“這位兄弟,你說的可還算話?”
見洪一鬼祟看向孫棠棠二人,葉恒心中了然,他眸中透著幾絲不屑:“你都沒試,怎知不行?小娘子嚇你幾句,你就認慫了?罷了,若實在不行,等闖關結束,我幫你想法子。眼下若是鬧起來,恐怕不好。”
不待洪一多問,葉恒快步跟上屠掌門,不再搭理他。
“你們!”洪一瞪著眼,甚是沮喪。
見同洪一拉開了點距離,蒙青露側向孫棠棠,小聲問起:“你不是最討厭洪一,怎的學著姐姐這套了?”
孫棠棠眉尾微挑:“若遇腌臜之事,說不定他還能派上用場。左右沒吃什么虧,先穩住他。”
“我以為,你會不屑與之為伍。”蒙青露看向孫棠棠的眸中,多了幾分賞識。
“若真是個良善之人,用起來反倒心有不安。他這樣的,剛剛好。”孫棠棠輕笑了聲。
見蒙青露一副了然模樣,孫棠棠暗自舒了口氣。這話不假,只是她還存了半分私心。
洪一試酒盞那遭,她未出言提醒,現下心里隱約有些過不去。洪一是個惡人,但罪不一定致死。就算該償命,也得由官府裁定。
眼瞧月華如水,映著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上頭濺的血跡已被打理干凈,人群三三兩兩,好一片祥和氣派。只是那股子散不去的血腥氣,還是不住朝孫棠棠鼻間涌來。
她雙眸微怔,方才見蒙青露身手利落,自己好生羨慕,不禁肖想若有那般本事,行走江湖,該是多么暢意。
可眼下勁頭過了,整個人終于不再緊繃,瞧著這雅致景色,闖關時她刻意回避的那些畫面,反而涌上心頭。
黑衣人手起刀落,視人命如兒戲,血濺四處;斷胳膊斷腿的隨意戲謔;還有朝自己射來的利箭……饒是睜著眼,這些畫面如走馬燈般,不斷在眼前閃過。
恐懼,惶恐,不安……
孫棠棠有些吃不消。
在孫記飯鋪那幾年遇到的地痞無賴,同這些黑衣人比起來,不值一提。就算阿爹那些所謂的舊友一直尋她的麻煩,好歹留了她同晏弟一條命。
孫棠棠抿著嘴,胸口開始劇烈起伏,雙手微微發抖,短短一個時辰,好幾次直面生死,哪怕一直給自己鼓勁,如今看,還是有些高估自己。
原以為過去三年,加上在澄州被苛待的那些日子,她早已見慣了人情冷暖,世間丑惡,沒什么能再唬到她,不成想還有如此草菅人命之處。幾人喪命,幾人狂歡。
最可怕的是,不少人習以為常。
這逐勝坊,便是稱之為地獄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