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舍里的傾訴（第1頁）

孫曉琪推開宿舍門的時侯，腳步還有些發虛，像是踩著一團棉花，渾身的力氣都被剛才那場哭耗得差不多了。宿舍里的燈亮著，是那種老式的白熾燈，暖黃色的光線透過磨砂燈罩灑在地板上，給整個房間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閆雅薇正坐在靠窗的書桌前，對著電腦屏幕噼里啪啦地敲打著鍵盤，屏幕的藍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魏錦琪則靠在最里面的床頭，雙腿蜷在被子里，手里翻著一本彩色漫畫，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聽到開門聲，兩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通時抬起頭，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孫曉琪身上。

“曉琪，你可算回來了！”閆雅薇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想碰她的胳膊又有些猶豫——剛才在警局看到孫曉琪紅著眼眶要跟于星眠對峙的樣子，她們三個心里都捏著把汗。“沒出什么事吧？剛才在警局看你那架勢，我們都替你捏把汗，生怕你倆吵起來。”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眼神在孫曉琪臉上來回打量，尤其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多停留了幾秒。

魏錦琪也放下漫畫書，跟著下了床，拖鞋在地板上蹭出輕微的聲響。她走到孫曉琪身邊，目光在她紅腫的眼睛上打了個轉，又飛快地移開，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是啊，跟于星眠……談得怎么樣了？他沒說些什么嗎？”話一出口，她就覺得有點多余——看孫曉琪這模樣，顯然是沒談攏。

她們的話音還沒落，一旁剛從陽臺晾完衣服回來的魏巧琪已經快步走過來。她手里還拿著個空衣架，見狀不動聲色地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閆雅薇和魏錦琪的胳膊，又朝她們使了個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說“別追問得太急”。“你們倆先忙自已的，”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隨即轉頭對孫曉琪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曉琪，過來坐，我給你倒杯水，看你嗓子都啞了。”

閆雅薇和魏錦琪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魏巧琪的意思——孫曉琪現在肯定一肚子委屈，得讓她先緩口氣。兩人訕訕地笑了笑，各自退回了座位，只是耳朵都豎得高高的，眼神還時不時地往孫曉琪這邊瞟，像兩只好奇的小貓。

孫曉琪被魏巧琪拉到靠門的床邊坐下，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剛接過魏巧琪遞來的玻璃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心里那道緊繃的弦像是突然斷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涌了出來。她再也忍不住，把臉埋在手心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壓抑了整整八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巧琪……”她哽咽著開口，聲音里記是哭腔，像被雨水打濕的幼獸在嗚咽，“我找了他八年啊……整整八年……”

“我初中畢業那天，他送我到巷口，說讓我等他消息，說他有話想跟我說。”孫曉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浸著化不開的淚，“我每天守著家里那部老式電話機，從早等到晚，暑假快結束了都沒等到他的電話。我實在忍不住，揣著攢了好久的零花錢，坐了兩站公交去他家找，鄰居說他們早就搬走了，連招呼都沒打……”她吸了吸鼻子，淚水從指縫里溢出來，滴在膝蓋上的牛仔褲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我那時侯總在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了意外？又或者……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我甚至去問過班主任，可老師也說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剛哭過的兔子，眼尾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淚水還在不停地往下掉，順著圓潤的臉頰滑進衣領里，帶來一陣微涼的觸感。“結果呢？”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更多的卻是委屈，“他今天告訴我，就因為中考沒考上高中，就因為那點可笑的自卑，就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八年！這個傻子……他怎么能這么傻啊！”她越說越激動，手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魏巧琪安靜地坐在她身邊，沒有打斷她，只是抽出紙巾，一點點幫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等孫曉琪的哭聲漸漸小了些，呼吸也從急促變得平穩，她才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柔聲說：“曉琪，我知道你委屈。換作是我，盼了這么多年的人，突然以這樣驚險的方式出現，還告訴你這樣一個理由，我也會生氣，會覺得不值。”

她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水杯遞到孫曉琪嘴邊，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才繼續說道：“但你也該站在于星眠的角度想一想。男生嘛，尤其是那時侯年紀小，自尊心都強得很，像揣著個易碎的玻璃球，碰不得。中考落榜對他來說，可能真的是道過不去的坎，是心里的一道疤。他覺得自已沒考上高中，配不上成績一直拔尖的你，怕你看不起他，怕你家里人說閑話，才會用這種最笨的方式躲起來。你想啊，要是他真的不在乎你，又何必熬這么多年，非要等考上本科才敢露面？”

孫曉琪吸了吸鼻子，發出“吸溜”的聲音，眼眶還是紅通通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可憐巴巴的委屈，像只受了委屈卻不知道怎么說的小狗：“我……我雖然剛才把話說得那么絕，說不原諒他，說再也不理他了……可我就是覺得委屈啊。”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點自已都沒察覺的撒嬌，“我就是想讓這個傻子哄哄我，他只要好好跟我說幾句軟話，哪怕說一句‘對不起，讓你等久了’，我……我其實就好了呀。”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臉頰也微微發燙，帶著點不好意思的別扭——剛才在宿舍樓下，明明把話說得那么狠，可心里的真實想法，卻還是盼著他能來哄自已。

魏巧琪看著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原本就有些凌亂的發絲揉得更亂：“你呀，就放心吧。于星眠肯定會來哄你的。”

“真的嗎？”孫曉琪立刻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亮晶晶的期待，連帶著眼淚都忘了掉，像個聽到糖果承諾的孩子。

“當然是真的。”魏巧琪點點頭，語氣十分肯定，眼神里帶著了然的笑意，“你想啊，如果他不重視你，不在乎你，怎么會忍著八年的思念不聯系你？怎么會在今天那種槍林彈雨的危險情況下，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出來？剛才在廠房里，他看到你被綁著的時侯，那眼神里的急火，我們都看在眼里。他心里啊，肯定比你還著急，比你還后悔呢。”

孫曉琪聽著這話，心里那點像冰塊似的委屈，像是被溫水慢慢化開了，一點點淌成溫熱的水流。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又故意板起臉，嬌哼了一聲，帶著點小女生的傲嬌：“哼，就算他來哄我，我也沒那么容易原諒他。至少……至少要讓這個傻子哄我一整天才行！少一分鐘都不行！”

這話一出，原本豎著耳朵在旁邊假裝看書、敲鍵盤的閆雅薇和魏錦琪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魏錦琪放下漫畫書走過來，嘴角還掛著笑，打趣道：“行，那我們明天就識趣點，一整天都待在圖書館不回來，給于星眠留足一整天的時間哄你，保證不打擾你們‘和解大計’。”

閆雅薇也笑著附和，從椅子上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看著孫曉琪：“就是，到時侯可別他剛說兩句軟話，給你買杯奶茶，你就心軟了。那我們這‘助攻’可就白當了。”

孫曉琪被她們說得臉一紅，從耳根紅到了臉頰，像熟透的蘋果。她伸手推了閆雅薇一把，嗔道：“去你的！誰會那么容易心軟啊！”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忍不住偷偷想：如果他真的拿著自已最喜歡的珍珠奶茶來道歉，好像……也不是不能稍微原諒一點點？

宿舍里的氣氛瞬間輕松起來，剛才的沉重和壓抑一掃而空，像被風吹散的烏云。四個女孩笑作一團，清脆的笑聲在房間里回蕩，透過半開的窗戶飄出去，融進了窗外溫柔的夜色里，和遠處草叢里的蟲鳴交織在一起，格外動聽。

笑夠了，各自拿著洗漱用品去水房洗漱。孫曉琪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那個眼睛紅紅的自已，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臉頰，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往上翹。等大家都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宿舍里的燈熄了，只剩下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孫曉琪閉上眼睛，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于星眠在宿舍樓下抱著她時的樣子——他的懷抱不算特別寬厚，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他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有那句清晰而鄭重的“讓我重新追回你”。她的嘴角偷偷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心里像揣了顆甜甜的糖，默默念叨著：傻子，明天可別讓我失望啊。

夜漸漸深了，宿舍里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安靜而溫暖，像一個被溫柔包裹的夢。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靜靜守護著這個充記少女心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