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忙碌漸漸平息,張橋鎮的日子重歸一種帶著泥土氣息的平靜。
然而在白家小院里,一種無聲的決意正在白潔心中悄然凝固,如同冷卻的鐵水,堅硬而冰冷。
上次井臺邊的試探,林夕那毫無波瀾、深不見底的空洞眼神,像一盆冰水,徹底澆熄了白潔心頭最后一絲僥幸的火苗。
指尖殘留的溫熱觸感,與那比深淵更冷的漠然形成的巨大落差,讓她在羞恥之外,感到了徹骨的清醒。
“他果然是傻的……徹徹底底的傻。”
白潔倚在灶房的門框上,望著院子里正一絲不茍劈柴的林夕。
他高大的身軀充滿力量,動作精準得如同尺子量過,揮動斧頭的姿態帶著一種原始而純粹的美感。
陽光勾勒著他完美的側臉輪廓,汗水沿著緊實的脖頸滑落,沒入微敞的衣領。
這樣一個英俊得令人屏息的男人,卻唯獨對女人最細微的情感信號毫無反應。
白潔的心沉甸甸的,一種混合著憐憫、失落和決絕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
她終于無比清晰地確認了:
林夕,這個戶口本上屬于她的“上門女婿”,他空有完美的軀殼和驚人的能力,卻唯獨缺了作為“男人”對女人該有的那份感知和回應。
“這樣的男人,再好看,再能干,也不能是潤顏未來的依靠。”
這個念頭像一塊磐石,重重地壓在她的心上。
她的女兒白潤顏,剛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已然亭亭玉立,眉眼間既有少女的嬌憨,也隱隱透出未來的清麗。
她聰明、要強,正在為即將到來的中考拼盡全力,她清澈的眼睛里,映著的是書本、知識,是走出張橋鎮、去上海、去更廣闊天地的憧憬。
“潤顏的未來是光明的,是要上大學的,是要有出息的。”
白潔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
“她不能被一個傻男人耽誤了,哪怕他再俊、再能干活也不行。”
女兒是她全部的希望,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為了潤顏,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舍得。
那么,林夕怎么辦?
趕他走?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白潔自己掐滅了。
她做不到。
不僅僅是因為戶口本上那四個字帶來的責任和束縛,更因為這近一年來,這個沉默的男人早已成為這個家不可或缺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