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的眼睛有些濕潤,他的話雖然隱晦,卻透露了太多的東西,甚至讓她知道他的處境并不像世人所見那般風光,這樣的風光其實是他用命博來的。她一直知道衛烜一直圣眷不衰,是有條件的,卻未想到會是如此的不堪,若是稍有不慎,他便會陷于萬劫不復之地,所以才早早地安排了那么多的安排,有意無意地培養她。
「會不會有危險……」她哽咽地問道,此時京中如污濁的泥潭,她怕他去了便回不來。
他為文德帝做了那么多事,又是皇子們的磨刀石,將來無論哪個皇子登基,怕是他沒有好下場。只望著太子若能登基,依然仁心仁德,信守承諾。
衛烜不語。
當他沉默時,便是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又不愿意欺騙她,只能沉默。而這種沉默,卻讓她覺得遠比謊言更傷人,更痛苦。
阿菀頓時淚如雨下。
「別哭了,我沒事的!」他的聲音沙啞,眸色翻滾,眼里隱隱有血色滑過,最后終于作了決定,用力地擁緊了她的身子,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道:「縱使是為了你,我也會努力地活下來。」
上輩子,他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了大夏。
這輩子,他愿意將自己的生命獻給她。
「等我回來!可好?」他親吻她的淚濕的眼瞼,輕聲道。
阿菀努力點頭,知他對自己的眼淚無措,努力抑住眼淚,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說道:「你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的消息,若是……」她抖了抖唇,終究是說不出那個不祥的后果。
衛烜連夜出了城,帶著他的親衛,押解著戰俘,隨著大內禁衛軍一起日夜兼程回京。
文德二十六年七月初十,皇帝駕崩。
文德二十六年七月十三,太后薨。
等太子服喪,舉辦登基大典、冊封皇太后、皇后、皇太子,舉辦先帝的葬祭儀式,大赦天下的消息傳來時,明水城已經開始飄雪了。
如今小長極已經快兩歲了,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往外面跑,縱使是降雪的日子,冰天雪地也阻止不了他向往外面廣闊自由天地的熱情,用著響亮的聲音大叫著雪雪,像只小猴子一樣往外躥,累得丫鬟婆子們追在他身后氣喘吁吁。
當長極再一次掀著簾子往外跑時,一頭撞到了來人身上,等他抬起臉,看到被自己撞到的人時,馬上伸出小手撲到來人身上,甜甜地大叫著:「祖母~~」
「是外祖母!」康儀長公主笑盈盈地將他抱了起來,點了下他可愛的小臉,笑道:「長極怎么總是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你該說三個字了。」
長極朝她呵呵地笑著,見到跟在康儀長公主身后的羅曄時,笑彎了眼睛,又叫著:「祖父~~」
羅曄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與康儀長公主不厭其煩的糾正不同,羅曄只覺得這聲「祖父」聽得他渾身舒泰,根本舍不得糾正外孫,雖說有些自欺欺人的成份在,但對于羅曄來說,他只有一個女兒,女兒生的孩子其實也跟孫子差不多了。
康儀長公主抱著外孫進來,便見到阿菀坐在炕上看信。
見到父母進來,阿菀忙下炕迎過來,給他們請安。
等丫鬟上了茶點后,皆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一家四口人。
康儀長公主抿了口茶,笑問道:「京城來信了?說了什么?」
羅曄也不由看得過去,對京城的局勢極為關心。
自五月份時衛烜被傳召回京,京城里便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讓人目不瑕接。先是文德帝病重,衛烜被叫進宮里侍疾,一待便是整整一個月,直到文德帝駕崩前,瑞王、榮王及幾位宗室郡王、內閣輔臣皆被傳召進皇宮,連被禁閉東宮的太子也在衛烜的請求下,終于被宣召到太極殿。
那一晚,太極殿的燈光亮了整晚。
接著,文德帝駕崩,太子登基,新舊交替,又是一翻忙亂。因文德帝駕崩得太過突然,京城中局勢有些不穩,幸虧有瑞王、榮王、衛烜等人聯手壓制,又有六皇子、七皇子帶頭跪拜太子,方才將八皇子、九皇子暗中掀起的混亂壓下,并將二人派去守皇陵,之后又用了一個月,京城終于平穩下來。
只可惜,因京中局勢不明朗,太子方才登基,衛烜現在卻不能離京,而是被新帝授羽林軍指揮使,暫時接管羽林軍。
「京里沒什么事情,大家都好,讓我們不用擔心。」阿菀將信中的大概內容和他們說了下,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不過阿烜可能不回明水城了,或許明年天氣暖和時,我們也要回京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羅曄喜出望外,高興得撫掌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長極年紀大了,也該回京城了,這明水城并非久留之地,對孩子以后的教育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