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柜上有一件邊朗換下來的上衣,齊知舟心念微動,出于某種筑巢般的本能驅使,食指尖勾住上衣一角,輕輕往自己這邊拉。
“齊教授,你醒啦?”路過的醫生發現他睜開眼了,關心道,“感覺好些了嗎?”
齊知舟做賊似的,把那件上衣“噌”地拽進被子里捂著,然后條件反射地露出溫和笑容,強撐著坐起來,盡量挺直后背,禮貌回應:“已經好多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的哪里話,你是金尊玉貴的讀書人,在我們這兒生了大病,我們都感覺對不住你。”醫生走進診室,給齊知舟倒了一杯水,“齊教授,你喝水。”
齊知舟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沒有什么對不住的,我這是老毛病了。”
醫生好奇道:“我聽邊隊提了一嘴,你從小就莫名其妙發燒嗎?沒去看過?”
“做了許多檢查,都找不出原因。”齊知舟回答,“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每次都是很快就好,你們不用擔心。”
“這可不是小事,我建議你回了新陽,還是得好好查。現在的醫療條件比當年日新月異,”醫生拿起電子體溫計,邊給齊知舟測溫邊說,“以前查不出原因,說不定現在能查出來。”
齊知舟說:“是。”
醫生見他雖然還燒著,但神志清楚,談吐時邏輯清晰,心想應該沒什么大礙。
但實際上,齊知舟完全不知道這段對話中他都說了什么,他的大腦只是機械性地接收和處理信息,維持他作為“齊教授”這個形象應該有的風度和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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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知舟右手拿著水杯,左手在被子里緊緊攥著邊朗的上衣,心想他為什么還不走。
醫生和他閑聊:“說起邊隊,他也真是個神人。他被送來時血淋林的,忒可怕!邊隊暈了幾小時,醒來就和沒事人似的。你別說,邊隊的體質真是異于常人,他比一般人耐疼,受傷了恢復也比一般人快。齊教授,你是專家,你說氣人不氣人,邊隊天生體格就好,這也算是基因好對吧?”
齊知舟混沌的腦海中捕捉到“邊隊”和“基因”兩個關鍵詞。
他記得邊策一直是體弱多病,很多時候甚至無法正常上學。但同胞弟弟邊朗幾乎沒有生過什么大病小病,連感冒都極少,發育得也比同齡人更好,有種鶴立雞群的高挑和硬朗。
這算基因上的差異嗎?
齊知舟現在的情況無法進行更加深入的思考,由于頭痛不禁皺了下眉。
醫生趕忙遞給他一顆藥片:“齊教授,你再吃片消炎藥。”
齊知舟有點糾結,如果他要接過藥片,就必須從被子里伸出左手。
如果他要伸出左手,就必須松開邊朗的上衣,他不能松開。
可是為什么不能?
當然不能,因為邊朗不在。
過去的十年間,每一次高燒,他都要把當初從邊朗校服上偷來的扣子攥在手里,靠著汲取一點點邊朗的氣息才能撐過去。
現在扣子也不在身邊,只有這件上衣讓他感到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