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狠狠砸在陸家嘴的玻璃幕墻上,將繁華的魔都澆成一片模糊扭曲的光海。
冰冷的雨水順著陳默濕透的額發滑落,混著手臂傷口滲出的血水,滴在“藍河咨詢事務所”光潔如鏡的深灰色大理石地面上,暈開一小灘刺目的暗紅。
他回來了。
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
倉庫里沈小禾那聲撕裂心肺的“我嫌臟!”,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冰冷的意識里反復回蕩、啃噬。
每一次回響,都讓藍阡陌構筑的堅硬外殼產生一絲細微的裂紋。
手臂上的傷早已麻木,遠不及心臟被那句淬毒話語貫穿的劇痛。
西裝內袋里那張帶著白薇濃烈香水味的百萬支票,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血肉模糊。
他踉蹌著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黃浦江的璀璨夜景在雨幕中扭曲變形,如同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境。
他背對著空蕩冷清的事務所,高大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濃重的、孤絕的陰影。
指尖無意識地按上臂膀的傷口,疼痛的刺激也無法驅散沈小禾那雙盈滿痛苦和決絕淚眼的影像。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輕響。
事務所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了。
陳默沒有回頭。空氣里殘留的血腥味和新家具的冷冽氣息中,突兀地混入了一縷成熟馥郁的玫瑰香氛,以及另一股略帶甜膩的網紅香水味。
“哎喲,我的小陳默!”
一個帶著魔都腔調、慵懶又隱含關切的熟悉女聲打破了死寂,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儂哪能搞成這副樣子?阿拉老早看到新聞講郊區倉庫出事體,心就拎起來了呀!”
是柳如蘭。
陳默依舊沉默地站著,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
另一個更年輕、更嬌嗲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刻意壓抑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默哥哥!我們找你找得好苦!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你…你怎么受傷了?”
千碧瑩踩著精致的小高跟,快步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試圖看清陳默的臉。
柳如蘭已走到陳默身側。
她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酒紅色絲絨連衣裙,襯得肌膚勝雪,成熟的風韻中透著精心打扮的痕跡。
她目光銳利地掃過陳默濕透的、沾著泥濘和血跡的西裝,以及他按在手臂上、指縫間滲出血色的手,眉頭立刻蹙緊了。
她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撥開了陳默按在傷口上的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冰涼的皮膚。
陳默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終于緩緩轉過頭。
他的目光掠過柳如蘭精心描畫的眉眼和寫滿擔憂的臉龐,又落在千碧瑩身上。
她化了精致的桃花妝,穿著當季新款的香奈兒套裝,努力想擠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但眼底的焦慮和那份被長久忽視的怨氣卻清晰可見。
“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陳默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