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陰雨似乎沒有盡頭,連綿不絕地敲打著病房那扇蒙塵的窗戶。
十多天過去,陳默身上的劇痛已從撕裂般的高潮退去,沉淀為一種無休止的、深入骨髓的鈍痛和酸麻。
斷臂的石膏依舊沉重,像一道恥辱的枷鎖。
肋下的悶痛隨著呼吸起伏,每一次都牽扯著神經。
最讓他煩躁的是眼睛。
警察那次例行公事的問話,像走過場的冰冷程序。
“已經立案,正在調查,有進展會通知你。”
穿著制服的年輕警員公式化地記錄著,眼神里沒什么溫度。
臨走前,倒是多看了一眼他腫脹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補了一句:
“算你運氣,再晚點,這眼睛怕是要廢了。”
運氣?陳默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嘗到一絲鐵銹味。
郭凱手下那幫人下手極有分寸,重點招呼的就是他的臉和眼睛。
警察來得“及時”?不過是郭家不想鬧出人命惹上大麻煩罷了。
這雙眼睛,現在看什么都像隔著一層渾濁的毛玻璃,光線刺得生疼,遠處的東西模糊一片。
醫生檢查后也只是搖頭,說需要時間恢復,神經受損,視力能恢復到什么程度不好說。
他成了一個半瞎的殘廢。
腿上的刀傷倒是好了很多,拆了線,留下幾道猙獰扭曲的暗紅色蜈蚣疤。
他能勉強下床,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一挪地去那散發著消毒水和排泄物混合氣味的公共衛生間。
每一次移動,都像在提醒他身體的破碎和尊嚴的徹底淪喪。
病房里始終只有他一個人。
冰冷的白墻,單調的點滴聲,護工每日粗魯的擦洗和例行公事的呵斥,構成了他地獄般的全部世界。
那些曾被他用夢境扭曲、視作玩物或踏腳石的女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他以為這絕望已凝固成冰,再不會有任何波瀾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不是護工那種粗魯的踢撞。
陳默模糊的視線里,只能看到一個穿著深色西裝、身材魁梧的男人輪廓走了進來,步履沉穩,帶著一種與這廉價病房格格不入的、訓練有素的氣息。
來人沒有靠近病床,只是將一疊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厚厚的鈔票,放在了離他最近的床頭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