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女人如影隨形,她似乎對地底的蟲子視而不見,一心只想除掉我腹中的鬼胎。之前被她棄置地上的瓷碗,此刻又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
“小姑娘,聽我一言,那東西萬萬留不得,惡鬼不過是將你視作養胎的工具罷了,莫要再執迷不悟了!你腹中的乃是惡鬼,絕非你的骨肉。只要你飲下這碗符水,便可重歸正常人的生活,如此豈不是甚好?”
正常人的生活,我心向往之。然而,打從我呱呱墜地起,便與正常人的生活無緣,正常人的生活究竟是何模樣?
腳下的黑蟲子如潮水般洶涌,須臾間已爬滿我的腳面,如蔓草般一直蔓延至小腿。
我奮力掙扎,卻如陷泥沼,雙腿仿佛被海草緊緊纏住,舉步維艱。
終于,我再也挪不動分毫,女人如鬼魅般飄然而至,面帶笑容,將符水遞到我面前,語氣中滿是關切:“如此甚好,快快飲下吧,飲下后一切煩惱都將煙消云散。”
我接過瓷碗,凝視著碗中那黑乎乎的液體,并未即刻飲下。
我的目光緩緩上移,落于女人的面龐,我亦如男人般露出虔誠的神情,輕聲問道:“大仙,這符水飲下當真于我無害嗎?”
女人頷首輕點,信誓旦旦地表示她乃得道真仙,絕不會害人。
我指了指自己的腳,反問道:“那你能否先幫我除去腳上之物?”
女人凝視著我的腳面,輕輕搖了搖頭,嘆道:“這乃是你心中的孽障,若不將其徹底鏟除,它便如附骨之疽,難以祛除。唯有飲下這碗符水,打掉那鬼胎,方能將其一舉消滅。”
我尚是首次知曉孽障竟有實體,眼前的大仙口若懸河,說得頭頭是道,仿若真的在助我一臂之力。我緩緩端起碗,將碗沿湊近嘴邊。
此時,耳畔傳來一聲輕嘆。“大仙”目光灼灼地凝視著我,滿心期待我喝下符水,早已無暇他顧。
天賜良機,我眼疾手快,反手以瓷碗為武器,如疾風驟雨般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哎喲!”大仙慘呼一聲,怒不可遏地指著我罵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竟敢如此放肆?是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我并未回應,因為賜予我膽量的“人”已然降臨。
“你這裝神弄鬼的伎倆倒是不少,竟敢妄圖打本君血脈的主意,我看你是活膩了。”薛聽寒面色冷峻,如寒霜籠罩,冷冷地一拂衣袖,煞氣四溢。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倘若在他到來之前,我未能抵御住“大仙”的蠱惑,將符水一飲而盡,他是否也會將我一同斬殺?
“哈哈哈,薛聽寒,他人懼你,我可不怕,你妄圖留下那孩子的心思,我又豈能不知?我定不會讓你如愿以償!”大仙張狂地大笑,其臉部被符水侵蝕,嚴重扭曲變形,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禁后怕連連。
這符水的殺傷力猶如硫酸,適才我若是將其飲下,恐怕尚未等到薛聽寒來取我性命,自己便已先腸穿肚爛,命喪黃泉了。
薛聽寒緘默不語,對那丑陋的大仙視若無睹,他仿若變戲法般掏出之前對付黃大仙的鏡子,猶如探照燈般對著我的腳面照了照。
原本如附骨之疽般纏繞在我腳上的蟲子,瞬間如潮水般退去。
我的腳上留下了一道道如蛛網般的紅色痕跡,還有些如針尖般細密的紅點點,仿佛是蟲子已經鉆入了我的體內。
我驚恐萬分,如同被驚擾的螞蚱般彈了彈腿,試圖將里面的蟲子抖出來,薛聽寒卻冷冷地喝止了我。
我凝視著那依舊照在我腳面上的鏡子,如雕塑般停下了動作,那些蟲子若是真的鉆進了我的身體,我這般徒勞地抖抖腿,顯然是無濟于事的,只能寄希望于鏡子將它照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