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柱在土路上晃,照亮了路邊的野草,也照亮了他滿是焦慮的臉。他一邊跑,一邊喊:“招娣!王招娣!你在哪兒?”聲音被夜色吞沒,只有回聲在山谷里蕩,顯得格外空曠。
跑到鎮(zhèn)上時,已經(jīng)快十點(diǎn)了。鎮(zhèn)上的商店大多關(guān)了門,只有幾家小賣部還亮著燈。王滿倉挨家挨戶地問,“老板,你見過一個穿黑色連帽衛(wèi)衣、扎馬尾的小姑娘嗎?十四歲左右,發(fā)尾有點(diǎn)黃。”
“沒見過。”
“沒注意。”
“是不是跟幾個染黃毛的丫頭在一起?下午好像看見過,往東邊去了。”
東邊是河灘,晚上沒什么人,只有幾個釣魚的老頭會去。王滿倉心里一緊,趕緊往東邊跑。河灘上黑漆漆的,只有遠(yuǎn)處釣魚的老頭亮著一盞小燈,像顆孤星。他拿著手電筒四處照,“招娣!招娣!”
就在這時,他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微弱的抽泣聲。他趕緊跑過去,手電筒的光打過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河邊的石頭上,黑色的連帽衛(wèi)衣裹著瘦小的身子,正是王招娣。
“招娣!”王滿倉跑過去,蹲下來,看見女兒臉上有幾道劃痕,眼睛紅紅的,嘴角還有點(diǎn)腫,“你怎么在這兒?跟人打架了?”
王招娣抬起頭,看見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只是眼淚掉得更兇了。
“是不是那幾個丫頭欺負(fù)你了?”王滿倉伸手想摸她的臉,被她躲開了。
“沒有,”王招娣的聲音啞啞的,“我沒跟她們打架。”
“那你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我和你媽有多擔(dān)心嗎?”
王招娣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她們讓我跟陳小雅要錢,我不想要,她們就罵我,還推我。我……我怕你說我,怕你覺得我又學(xué)壞了,就沒敢回家。”
王滿倉看著女兒,心里又疼又氣。他知道女兒不是壞孩子,只是沒人管,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他伸手,把女兒拉進(jìn)懷里,“傻丫頭,跟爸回家。不管你做錯什么,爸都會跟你一起改,你別一個人扛著。”
王招娣靠在他懷里,肩膀微微聳動,沒哭出聲,卻有眼淚落在他的衣服上,滾燙的。“爸,我錯了,我以后不跟她們玩了。我……我想回家,想給我媽擦身。”
“好,咱回家,現(xiàn)在就回。”王滿倉拍著女兒的背,手電筒放在一邊,光柱照在河面上,泛著粼粼的光。
回家的路上,王招娣跟他說,其實(shí)她今天跟那幾個姑娘出去,是想跟她們說清楚,以后不跟她們一起了,可沒說兩句就吵起來了。她還說,下午看見陳小雅被欺負(fù),想起了小時候被高年級同學(xué)欺負(fù)的自己,所以才忍不住替陳小雅說話。
王滿倉沒說話,只是把女兒的手攥得更緊了。他想起自己平時總忙著照顧妻子、忙著種地,忽略了女兒的感受,要是他能多跟女兒聊聊,是不是女兒就不會走上歪路?
快到村口時,王招娣突然說:“爸,明天我想給我媽洗個澡,再給她煮點(diǎn)雞湯。我攢了點(diǎn)零花錢,放在書包里。”
王滿倉點(diǎn)點(diǎn)頭,喉嚨發(fā)緊,“好,爸跟你一起。”
家里的燈還亮著,李秀梅肯定還在等。王滿倉看著身邊的女兒,又看了看前方亮著燈的家,心里突然松了口氣。家長群里的沉默雖然讓他寒心,可只要女兒能回頭,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再難的日子,也能熬過去。手電筒的光柱在土路上晃,照亮了前面的路,也照亮了這一家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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