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書院山門前,蘇錄接過二哥遞上的書包。兄弟倆相視一笑,蘇泰抬起滿是老繭的右手,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蘇錄也朝二哥豎了個大拇指,便挎著書包,雄赳赳、氣昂昂,加入了候考的隊伍。
三遍鈴后,所有四百名考生全都進來書院,門丁緩緩關閉了山門。
“打開你們的書包,摘下頭上的帽子!”大門一關,院中響起一把粗豪的聲音,震得考生們頭皮發麻?!耙律研m也要解開,排隊等候搜身!”
大哥早告訴過蘇錄,下午筆試前要搜身,以防夾帶小抄。雖然就連縣試、州試都不搜身,但誰讓書院考的是帖經和墨義呢,不得不防啊。
讀書人最講斯文體面,平時帽子、鞋子戴歪一點兒都不行。可一旦進了考場,卻上至舉人老爺,下至小小童生,都得老老實實脫掉鞋襪,解開衣帶,任君品鑒,也不說什么有辱斯文了。
讀書人的標準就是這么靈活,當然標準不靈活的,也活不到今天……
不過這些在父母羽翼下長大的少年,還是頭一回經歷如此狼狽的狀況,不少人都懵了,扭扭捏捏不肯寬衣。還有的死死抓著衣襟,不讓檢查的人觸碰自己。
負責搜身的是粗鄙的護院們,時間又緊迫,自然不會跟這些小崽子客氣,院子里好一個雞飛狗跳……
幸虧蘇錄沒有讀書人的羞恥心,周遭又都是帶把的。如有必要,光著屁股繞場一周他都不在乎。
他全程高度配合,順順當當接受完了檢查。便穿戴整齊,收拾好書包,先一步進去考場。
下午的考場就設在書院的講堂中,一共八間考場,每個考場五十人。
蘇錄因為進來的早,被安排在了乾字號,待到五十名考生坐滿后,走進來一老一少,兩個監考官。
那神情嚴肅的老者,身穿斕衫、頭戴儒巾,應該是書院的先生之類,擔任正監考。
擔任副監考的依然是春哥兒的牛馬同窗,他手里抱著散發油墨味道的卷子,肅立在老者身后,高聲道:“起立!”
老者嚴肅的目光掃過講堂,待考生們起身問安后,才沉聲道:
“下午的筆試由我二人監考,第一場帖經,第二場墨義。”
說完,又對那副監考道:“你把考規講給這些晚輩?!?/p>
“是,先生?!备北O考躬身應命,直起身后又換了副面孔,對考生聲色俱厲道:
“將籍姓牌擺在書桌左上角,字要朝向講臺;不得東張西望、交頭接耳;嚴禁隨意起身,窺探他人!”
“發下試卷后,聽到云板聲才能開始提筆,云板聲再次響起,就必須停筆!違者以逾時黜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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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段折磨人的前戲后,試卷終于發下來了。考試時間為三刻,折合四十三分鐘。
雖然不讓動筆,但是也不能閑著,蘇錄快速瀏覽一下試卷,一共四十道題,出題范圍嚴格限定在《四書》內。
以在場考生的水平,一分鐘一道題,難度并不大。難的是不能出錯,這種激烈的競爭下,錯一處、甚至錯一個字,都可能功敗垂成。
考前特訓時,大哥叮囑過蘇錄,一定要先在試卷上直接作答,然后再往答案紙上謄。
這樣可以有效減少錯漏,而且可以保證卷面整潔。當兩張卷子恰好同分時,肯定是誰的涂抹痕跡少,誰勝出。
當然這就更考驗速度了。蘇錄當時發愁道:“萬一時間不夠怎么辦?”
大哥卻篤定道:“不用擔心,時間足夠?!?/p>
頓一下,春哥兒又幽幽道:“如果時間不夠的話,說明你水平太差,交不交卷子都沒區別,反正一定會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