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爬
崔景湛言畢,疲累無奈地看著顧青,他這兄長明明是宮外長大,當真不知世事險惡。
罷了,能有如今這番釀藝,想必就算聽了些坊間傳言,也未曾親身經歷,估摸著平日里都在釀酒。
崔景湛瞧著桌上的燭臺,火苗晃動,映得身前的男子身影昏黃。
他仿佛回到了幼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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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湛!”顧青痛苦地閉上雙目,良久,他強壓著心頭復雜的心緒,盡量柔聲道,“不要再說了。我想先去歇著。”
若沒記錯,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在崔景湛面前失態。
“兄長被我戳穿,惱羞成怒。”崔景湛的聲音小了些許,他起身,緩緩走到顧青面前,言語間滿是委屈,又帶了些許快意,“兄長不用怕,我會暗中替你查探。我也不會添亂。”
見顧青言語無措,崔景湛索性全盤托出,他用手蘸了茶盞里頭的茶水,在木桌上飛快寫了個“曹”字,將聲音壓得極低:“兄長無需多慮,我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并不是為著你。”
“你……”顧青下意識繃緊全身,他四下環顧,眸中滿是憂慮之色。
“無妨,四下無人。可還是謹慎些好。”崔景湛見顧青還是那個下意識關護自己的兄長,嘴角翹起,“我已不是當年那個莽撞無腦的小跟班。”
“景湛,謝謝你。只是我還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誰,他的嫌疑確實最大,卻不能草率。”顧青盯著桌上逐漸消散的字跡,心里頭突然橫亙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緩緩抬頭,眸中滿是痛楚,“難道當年,崔家是他……”
崔景湛雙眼漸潤,一抹委屈恐懼之色轉瞬即逝,波濤恨意涌了上來:“你猜得沒錯。”
“我不知你有何計劃。無論如何,一定要先護好自己。”顧青心里頭一時亂作一團,此處并不是能暢談之所。可就算真能暢所欲言,他也不知從何問起。
當日在皇城司的監牢里頭,竟是二人重逢后最為松快的一刻。
“兄長無需知曉太多。必要之時,我會告訴兄長。兄長只需一步一步走向高位,便是最好的助勢。至于那些陰詭殘忍之事,交給我。”崔景湛得到了想要的表態,一臉饜足。他些微歪著脖頸,如孩童般天真地看了顧青一眼,面帶笑意,轉身回了主位座上,“兄長若是累了,且去歇息。”
顧青眸色復雜地深看了不遠處這個孤寂的身影一眼,想勸慰他一二,莫再沾染人命,可他如今應是聽不進去。只得頷首轉身。
景湛說得不錯,自己有了更多權勢,才能護住在乎之人。雖不知景湛有何計劃,可眼下自己能看顧他幾分,盡力便是。
顧青跟著院外的卒子到了另一處僻靜小院,里頭平日里宿著些宮門下鑰后不便歸家的探事司親事官,近來人手都被派了出去,眼下甚是清凈。
送走那卒子,顧青推門而入,這廂房甚小,亦十分簡陋,一床一桌一椅一木架,再無旁物。但比起那肅正堂的窄木凳,已是好上百倍。顧青在院里尋了冷水擦了把臉,清醒不少。
他斂了心神,當務之急,查清丁奉御背后是否有蹊蹺。尚醞局的文書賬冊恐被質疑,顧青思索了一番,他依稀記得,那些文書賬冊,在內侍省和承文庫都留有抄本。
內侍省恐都是曹賊的人,承文庫興許是最合宜之處。先前好似聽丁奉御抱怨過,掌管尚醞局在等入口之物的司局文書的,是位頗為難纏的女官。
自己本就不擅同女子打交道,顧青不禁又清醒了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