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厲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比昨晚的雷聲更富有穿透力。
“死人啦!!張秀梅和她兒媳婦死啦!!!”
整個村子瞬間被驚動了。人們從四面八方涌向這個已經死了太多人的破敗院落。恐懼、驚疑、議論紛紛。
村長很快就帶著人趕來了。現(xiàn)場很快被圍了起來,混亂不堪。有人報了警。
我被叫到了堂屋問話。
警察來了,帶著嚴肅和審視的目光。
“你是陳敏?”一個中年警察看向我,語氣還算平和。
我抬起臉,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恐、不安和無助,眼睛里迅速積蓄起淚水,身體微微顫抖著,像個被嚇壞了、無處依托的孩子。我點頭,聲音細弱蚊蠅,帶著哭腔:“是…是我…”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嗎?”
我用力搖頭,恐懼像是實質般纏繞著我:“不知道…雨…雨太大了…打雷…太響了…我害怕…我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后來…后來好像聽到奶叫了一聲…再后來…再后來天亮了…劉嬸就喊叫了…”
我的敘述混亂,前言不搭后語,充滿了孩童般的無助感。警察又問了幾個問題,諸如我奶和二嬸之前有沒有吵架之類,我都說沒聽見,或者說太害怕了沒注意。我把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了一個昨晚被恐怖雷雨嚇得魂不附體、根本不敢出門的小可憐蟲。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院子里的人漸漸散去了一些,但依舊有警察在仔細勘察現(xiàn)場,拍照,詢問周圍的鄰居。堂屋的門板上躺著我奶和二嬸,身上蓋了一塊白布。空氣里彌漫著雨水、泥土和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混雜的氣息。
最后,院門口只剩下了村長、幾個幫忙的老人,還有角落里沉默的我。
村長疲憊地抹了把臉,看著一片狼藉的院落,又看著像個影子般存在感稀薄的我,深深嘆了口氣。
“小敏啊…”村長的聲音帶著沉重和一種無可奈何,“你這孩子…以后…可咋辦啊……”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我爸媽的存在,至少在那一刻,在他的語境里,我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無依無靠的孤兒。
我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磨得破舊的鞋尖。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恐懼的偽裝也褪了下去。只剩下一種徹底的、冰冷的空洞。仿佛身體里僅存的那一點點能被稱之為“活著”的溫度,也隨著昨晚那最后一聲慘叫,徹底消散了。
雨,還在下,不急不緩。
我望著門外連天的雨幕,那些密集的水線從灰色的天空傾瀉而下,沖刷著屋頂,沖刷著道路,沖刷著那塊曾經浸滿了血污的蘿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