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只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李鑫也低聲補充道:
“還有步兵科的劉思聰,陷在了金陵城……”
一個個熟悉或不甚熟悉的名字,伴隨著慘烈的戰場地名被報出,像冰冷的石子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面。剛才還努力維持的熱鬧氣氛瞬間冷卻下來。每個人臉上都蒙上了一層陰影,那是戰爭殘酷烙下的印記,也是對自身命運無常的隱憂。
張凱深吸一口氣,強行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端起酒杯,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夸張的激昂。
“唉!都是好漢子!馬革裹尸,死得其所!他們的英魂,正看著我輩繼續殺敵報國!來,振國兄,諸位同仁,讓我們敬這些為國捐軀的同窗一杯!”
“敬同窗!”
“敬英魂!”
眾人紛紛舉杯附和,仰頭飲盡杯中酒。只是這杯酒,喝得格外沉重,方才刻意營造的輕松感蕩然無存。
放下酒杯,求官的主旋律立刻頑強地回歸。張凱借著酒勁,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更加熱切。
“振國兄!你看,咱們這些活下來的,不更該擰成一股繩?把力氣都使在刀刃上?你的榮6師,是校長親點的精銳,正是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的好去處??!”
說完這一句話,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顧家生,就等著他接話。
“是啊,振國兄!”
王之奇也急忙接口,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
“小弟在37師當個上尉參謀,天天就是抄抄寫寫,空有一身力氣沒處使!若能到振國兄麾下,哪怕當個排長沖鋒陷陣,也甘愿??!”
“振國兄!我陳國棟是炮兵出身,打小鬼子,炮火支援至關重要!榮6師若有炮兵缺額,我……”
陳國棟也按捺不住,語氣急切,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丁少邦、李鑫、方孝宏等人也紛紛附和,言辭懇切,眼神里充滿了期盼與渴望,端酒杯的手都微微發著顫,仿佛顧家生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
話里話外,已經把顧家生當成了唯一的指望和依靠,那份急切與卑微,恨不得當頭拜倒,高喊‘義父’在上了。
顧家生聽著,臉上始終掛著那副溫和而疏離的笑容。他時而點頭表示理解,時而舉杯邀飲岔開話題。每當張凱等人將話題引向榮6師的具體編制和缺額時,他便巧妙地轉開。
當眾人表達急切報國之心時,他便感慨:
“諸位同窗拳拳報國之心,振國感佩!如今戰線綿長,處處都需要忠勇之士,無論在哪個部隊,都是為‘黨果’效力,都一樣光榮!”
他就像一塊浸透了油的鵝卵石,眾人的熱切懇求和明示暗示,落在他身上,都滑不留手,得不到半點實質性的承諾。
他談軍校趣事,談當前戰局,談物資補給困難,就是不接“進榮6師”這個話茬。他態度溫和,語氣誠懇,但那份無形的距離感和原則性,卻讓張凱等人感到一陣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