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顧家生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帶著深深的無奈和一絲自嘲。這就是為什么他今天在面對張凱、陳國棟那幫昔日同窗的熱切目光時,選擇了疏離和回避。
張凱、陳國棟或許真有幾分本事,也懷揣著殺敵報國的熱血,但他們的到來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一個新的、以“中央軍校十期”為紐帶的“同窗系”可能就此形成!
他們天然會抱團,會互相援引,會為了自身利益去爭奪資源、排擠他人。現在榮譽第6師里的派系已經夠復雜、夠讓他頭疼了,他哪里還敢再主動引入一股潛在的、以“同窗情誼”為旗號的新勢力?那無異于在已經沸騰的油鍋里再澆上一瓢冷水!
“黨果……黨果啊……”
顧家生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泛起一絲苦澀。這派系傾軋、山頭林立的頑疾,當真是深入骨髓。自己已經竭盡全力去控制了,竭力想打造出一支純粹的抗日力量,卻最終還是無法幸免,甚至不知不覺間也被卷入其中,成了這盤根錯節網絡的一部分。
來自高層的壓力、各方勢力的滲透、歷史遺留的包袱……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力。
當然自己并非沒有手段去制衡,去分化,去利用。但這其中的心力消耗,以及對部隊純粹戰斗力的無形損耗,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
一把本應如臂使指的利劍,如今卻仿佛由幾塊質地不同、心思各異的碎片勉強拼接而成,這讓他如何能不憂慮?如何能不無奈?
窗外,夜風吹過庭院中的古樹,發出沙沙的輕響,更襯得書房內一片沉寂。
顧家生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久久未動。那搖曳的孤燈,將他沉思的身影拉得更長,也映照著他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凝重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孤獨。這盤根錯節的派系之局,遠比正面戰場上明刀明槍的鬼子,更讓他感到棘手。
煙灰缸里,不知何時已經堆滿了煙蒂。
“如今打小鬼子倒是沒有什么問題。”
當下,有國仇家恨這雙重buff的加持,有亡國滅種的切膚之痛激勵著,榮六師的戰斗力確實堪稱一等一的!士兵們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軍官們也多懷著驅除韃虜的信念,加上刻苦的訓練和精良的裝備,這才被冠以“榮譽”之名。
可是……抗戰勝利之后呢?
他太清楚“后世”的歷史了!當外侮的壓力驟然消失,當勝利的狂喜退潮,曾經在抗日戰爭中浴血奮戰的國府軍,其戰斗力幾乎是斷崖式地下滑!派系傾軋、腐化墮落、軍心渙散……最終在決定性的戰場上,被那支無論是裝備還是后勤都遠遜于己的軍隊摧枯拉朽般擊敗。
為什么?
難道僅僅是因為對手分了土地?顧家生眉頭緊鎖,陷入了更深沉的思索。
不,不盡然。國府軍在北伐時期,也曾有過短暫的輝煌,那時也并非人人有地可分。分土地固然能贏得民心,是基石,但絕非是塑造無敵鐵軍的唯一原因。
一定還有更深層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