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一步分析,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預見的光芒:
“只要守城部隊意志足夠堅強,就能將日軍主力牢牢拖在樟城之中,為我外線主力兵團爭取到寶貴的時間與戰機。待其在外線尋機擊破日軍一翼,即可回師反包圍,到時里應外合,中心開花,戰局不說逆轉,但聚殲頑敵一部亦非不可能!”
顧家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守樟城,通過巷戰拖住敵人,再殲滅日軍的有生力量之后即可放棄樟城。
日軍鋪的攤子太大了,只要能大量消耗其有生力量,如果可以的話再打殘日軍一到兩個師團,那么就能大大拖延日軍進攻長沙的時間,畢竟“野獸”受傷了還要舔舐傷口不是。
顧家生的腦海中閃過未來第三次長沙會戰的影子,日軍雖曾攻入長沙城內,卻最終慘敗潰退。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將這種“磨心”戰術提前運用,并賦予更積極的進攻性。
他雖無法明言,但他堅信,在現有條件下,這是擋住日軍鋼鐵部隊鐵蹄,并最終達到大量殺傷其有生力量的最佳,亦或許是唯一的方法。
“固守樟城,非為守城而守城,”
顧家生總結道:
“實為決戰而守城,將樟城變為吞噬日軍血肉的磨盤,以此為餌,為我外線機動兵團創造決勝之機。
最終目的,是打殘日軍,為保衛長沙爭取時間,最好的結果就是予敵第十一軍以重創,此戰若勝,則湘北乃至華中局勢,必將為之一新。”
書房內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壁爐柴火的噼啪聲。顧家生的方案大膽、冒險,甚至有些離經叛道,但其內在的邏輯、對敵我優劣的深刻剖析,以及對最終戰略目標(為保衛長沙爭取時間)的清晰指向,都讓陳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陳程并不是草包,顧家生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盯著地圖上那座名為樟城的城池,目光灼灼,仿佛已能看到那里即將爆發的血火鏖戰,以及其后牽連的整個戰局。
顧家生那套“決戰守城”的大膽構想,以其內在的殘酷邏輯和潛在的巨大收益,讓陳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起身開始不斷地來回踱步。
良久,陳程才緩緩轉過身,臉上已不見方才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作為戰區最高指揮官的冷峻與深沉。
“振國。。。。你的戰略構想,很大膽,也……并非全無道理。將日軍主力吸引于堅城之下,消耗其銳氣,為外線兵團創造戰機,此確是取勝之道。但是。。。。。。。”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炬地看向顧家生。
“但是,你想過沒有,守城之軍,誰來擔任?這非是尋常防御,而是要將自己置于死地,承受日軍最猛烈的攻擊,傷亡必將極其慘重,甚至……有全軍覆沒之虞!”
陳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和現實的冷酷。
“如今’黨果‘之中派系林立,人心叵測。無論是哪個軍、哪個嫡系部隊去守這樟城,都難免會被人揣測,認為我陳辭修是在借日本人的手,鏟除異己,消耗旁系力量,屆時,非但指令難以貫徹執行,恐還會引發內部傾軋,軍心不穩!這,才是此計最難之處!”
他點出了這個計劃背后最殘酷的政治現實,派系猜忌。這是一個陽謀,即便戰略正確,也可能因執行者的私心而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