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蘇錄都已經快被春哥兒規訓好了,點點頭就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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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后,哥仨便一起下樓,穿過悠長的街弄,往河岸邊的木棧橋走去。
往常只要和大哥出門,蘇錄和二哥就自動淪為背景板。今天他明顯感覺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多了……
“喲,秋哥兒啥時候有空,來家給你十六弟開開竅。”
“秋哥兒,過年帶你侄子兩天,教教他怎么上進唄?”
“秋哥兒,你吃了什么聰明果嗎?是在蜈蚣嶺上挖的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反反復復,搞得蘇錄不勝其煩,發現還是當背景板更好。
蘇滿卻很高興,這下終于有人替自己吸引火力了。他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七大姑八大姨們逼出來的。
于是他勉勵蘇錄道:“你切不可自滿,到書院之后更要力爭上游,爭取一直成為街坊們心中的明星。”
“我還明燈呢,管他們怎么想我。”蘇錄哭笑不得道:“出門這一趟,嚇得我過年都不敢再出來了。”
“不出來也好,過了十五就開學了。你要認真溫書,一日不可懈怠,別忘了自己的名次。”蘇滿一開口,就是老班主任了。
“是。”蘇錄點點頭,忙順勢問道:“只是我該學什么呢?跟我爹學學開題作文?”
“不可。”‘蘇老班’斷然搖頭道:“就像寫字,第一筆寫歪了,后面補救就難了。”
“哦。”蘇錄自然能聽懂,大哥是讓他別跟著老爹學作文。難道老爹的水平那么低?
“你別想岔了,二叔浸淫此道二十余載,文章功力自然深厚無比。”蘇滿輕咳一聲,解釋道:
“但是,世道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世道了。如今執文壇牛耳的李夢陽、徐禎卿等七杰,在轟轟烈烈搞復古運動,‘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春哥兒輕嘆一聲,接著道:“文壇七杰和他們的擁躉又正值盛年,各省的大宗師、秋闈的主考官,全都是他們的一份子,對八股文寫作的沖擊可想而知。”
“明白了。”蘇錄恍然,原來是版本更新了,老爹還留在上一代。
“那書院里教的就是最新的嗎?”他問道。
“這你只管放心,太平書院可是鶴山書院的下院。”蘇滿與有榮焉道。
“那鶴山書院很厲害嗎?”蘇泰悶聲問道,這也是蘇錄想問的。
“你們連鶴山書院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聞了吧。”春哥兒一臉難以置信,為兩個無知的弟弟講解道:
“鶴山書院是由南宋的理學大家——鶴山先生魏了翁所創,他在自己的家鄉蒲江,和宦游任所荊州、瀘州、蘇州,共建了四所鶴山書院。”
蘇滿說完反問道:“四所書院同氣連枝、互通有無,你說還有什么是他們不知道的?”
“哦哦。”蘇錄點點頭,佩服道:“大哥能去那里深造,真是太厲害了。”
“我這不算什么深造,只能說是考前突擊一下。”蘇滿搖搖頭,羨慕道:“但從你們這屆開始,若能一直名列前茅,第三年就可以真的去鶴山書院深造了。”
說著他羨慕地看著蘇錄道:“這是山長為你們爭取到的,一定要好好把握。”
“是。”蘇錄點頭應下又問道:“那我這過年期間呢?”
“繼續背書習字。”大哥沉聲道:“七杰排斥唐宋以來的散文,但不是單純的排斥駢文的‘辭藻堆砌’,也反對宋代理學散文的‘理勝于文’。”
“那他們喜歡什么文風?”蘇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