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高地立在十三階樓梯之上,眼尾眼神俱是向下。
像是隱忍多年周旋苦久的臥底在看終于逮捕歸案得以嚴懲的兇手。
……原來是這樣,楚明像是第一次徹底地看清楚這個眼神,恍然間明白過來為何這些年他總感覺夢是殘缺的。
原來只是膽小,不敢夢到后面。
那個眼神被不斷放大,像塊背景板,承接著他不想回顧卻不得不睜眼去看的曾經。
“你媽真不是個東西,你妹妹有名字了,叫顧逐云,聽說想十多天想出來的!想當初你去登記的時候都沒有名字,人登記員問:姓什么,她說楚;問名呢,她也問:名?要不是登記員有點文化,你就叫楚名了。”
“幸好兒子讓給我們養,不然我們可就真沒后代了。”
……
“你要是能爭氣點兒就好了,老子當年十一二歲就進窯場燒窯,已經能賺錢了!你怎么還只能死讀書賺不了錢啊!”
“你說會不會顧微生的娃沾的全是顧微的性子,到時候又養出來個白眼狼,我們怎么辦啊?”
……
“哪能呢?開始還兩三千地往回送,你看看現在呢,一個月最多一千五最低一千,這點錢我能養活他個屁啊!”
“省吃儉用點兒唄,不然怎么辦呢?總不能不養吧,那誰給我們家傳宗接代,指望顧微那個白眼狼嗎?”
……
江淮醒來時魘足地伸了個懶腰,隔著窗簾與墻壁間的小縫,能看清外面漆黑一片,不知道現在半夜幾點。
他正要拉開棉被起床找點吃的填肚子,身邊楚明抖了一下,很微弱地哼了一聲。
“不舒服?”江淮湊過去,手背輕壓在他額間。
不知道為什么,比睡之前還要燙得多。
他擰眉:“操,楚明你先醒醒。”
他越過楚明的身體去把臥室燈拍亮,跪坐回來時,看了眼楚明的臉。
眉緊蹙著,大半張都泛出不太正常的燒紅,視線再聚焦些,眼尾還有顆嶄新的淚滴。
“是不是吃錯藥了?”江淮嘆氣,手臂往下穿過楚明的后脖頸,把他上半身扶起來,另只手正要穿過楚明的膝彎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楚明搖了下頭,熱燙的唇溫落在耳垂,他用氣聲在呢喃:“……都不要。”
“說什么夢話?”江淮垂眼看著他。
“不要……”楚明聲音很輕,像被風吹走的單薄羽毛,“也不要……”
尾音落盡時,眼尾蓄積的淚珠滾落,啪嗒打在江淮輕壓著他脖頸的手背。
“我們是不是交流不通?”江淮有些無奈:“或者我覺得我得先喝個幾瓶才能跟上你的腦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