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王建國和李梅提前商量好了,聽了親戚的建議,不再管著王磊。兒子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節奏了。
王磊是除夕下午到家的,背著個雙肩包,穿著簡單的衛衣牛仔褲,比去年又瘦了點。進了門,他說了句“爸,媽,我回來了”,就把包放進了自己的房間。
晚飯時,李梅做了一桌子菜,都是王磊小時候愛吃的。她想讓兒子多吃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把紅燒排骨往他碗邊推了推。王建國也沒像往年那樣追問工作和收入,只是偶爾說兩句“這個魚挺新鮮”“喝點酒吧”。
晚上,王磊坐在客廳看電視,李梅想催他早點睡,被王建國用眼神制止了。一直到十二點多,王磊自己回房睡覺,李梅才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始終保持著這種“小心翼翼”的氛圍。沒人催王磊起床,哪怕他睡到中午十二點;沒人管他晚上幾點睡,哪怕他熬夜玩手機;沒人逼他多吃飯,哪怕他只吃一點點。王建國和李梅盡量找些輕松的話題,聊聊街坊鄰居的瑣事,說說家里的石榴樹今年結了多少果,卻再也不敢觸碰那些可能引起爭執的話題。
他們以為這樣王磊會開心點,會在家多待幾天。沒想到,大年初四早上,王磊收拾好背包,說“爸,媽,我該回去了,公司有點事”。
李梅愣住了,手里的餃子皮掉在案板上:“不多待幾天?過完初七再走唄。”
“不了,早點回去準備準備。”王磊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是不是真的有事。
王建國看著兒子,想說點什么,最終只說了句“路上注意安全”。他想問問兒子,是不是家里的氛圍讓他不舒服了,是不是他們哪里做得不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更怕兒子說出更疏遠的話。
王磊走后,李梅坐在沙發上抹眼淚:“你說這孩子,怎么回事啊?我們都順著他了,他怎么還走這么早?”
王建國嘆了口氣,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想起兒子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王磊總纏著他,讓他講故事,讓他舉高高,可他總說“爸爸忙,找媽媽去”。那時候兒子的眼睛多亮啊,像星星一樣,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那雙眼睛里的光漸漸暗了,多了些疏離和叛逆。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錯過了兒子太多成長的瞬間。在兒子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在忙著開鋪掙錢,李梅在忙著跑保險簽單。他們以為物質上的滿足就是對兒子最好的愛,卻忘了兒子真正需要的是陪伴和理解。等他們想彌補的時候,兒子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和他們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電話又響了,是李梅打來的。王建國接起,那邊傳來妻子帶著哭腔的聲音:“你說磊磊在濟南吃沒吃好?住的地方冷不冷?他一個人過節,會不會孤單啊?”
“會好的,”王建國安慰著妻子,也像是安慰自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掛了電話,王建國又抬頭看月亮。月光灑在他身上,帶著絲絲涼意。院子里的石榴樹還在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那些被忽略的時光。桌上的月餅還放在那里,那塊沒人動過的豆沙餡月餅,像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
他想起王磊小時候,最喜歡吃豆沙餡的月餅。那時候每到中秋,他總會買一大盒,王磊能一次吃兩個,嘴角沾著豆沙,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那時候的兒子,會摟著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最好了”。
可現在,兒子遠在濟南,中秋之夜,只有冰冷的宿舍和公司發的月餅陪伴。他們之間的電話,只有寥寥數語,像隔著一條越拉越寬的鴻溝。
王建國拿起手機,想給兒子發個微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后只發了一句“照顧好自己,有空給家里回個信”。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他卻不知道兒子什么時候會回復,會不會回復。月光下,那張空著的座位,顯得格外冷清。他知道,兒子的叛逆期還沒過去,而他們和兒子之間的隔閡,需要用更多的時間和耐心去彌補。只是不知道,這份遲到的理解和陪伴,還能不能走進兒子封閉的世界。
夜漸漸深了,月亮依舊很圓,很亮,照亮了回家的路,卻照不進那顆漂泊在外、與家人漸行漸遠的心。王建國蹲在門檻上,慢慢啃著那塊涼透了的月餅,豆沙餡的甜膩在嘴里化開,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苦澀。他知道,這個中秋,注定是一個沒有團圓的中秋,而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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