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瑞國都城的第三日,車隊已進入西域地界。黃沙漫卷,遮天蔽日,車輪碾過戈壁灘,發出單調的咯吱聲。阿依慕坐在顛簸的馬車里,正借著從車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光,翻看《雙邦醫典》中關于“沙漠疫病”的章節,指尖在“青蒿治瘧”的條目下反復摩挲。
“公主,喝點水吧,”阿依莎遞過一個羊皮水袋,聲音帶著沙啞,“這鬼天氣,風跟刀子似的,刮得人嗓子都冒煙了?!?/p>
阿依慕接過水袋,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出發前周明博士特意叮囑,西域水源稀缺,必須省著用。她看向車窗外,隨行的水工們正用布巾裹著頭,艱難地推著載滿勘探工具的獨輪車,三個驛卒中,趙老卒在前面引路,那兩個年輕的驛卒小李和小王則落在后面,時不時交換眼神,透著幾分詭異。
“趙驛卒,前面還有多久能到驛站?”阿依慕掀開車簾問道,聲音被風沙撕得有些破碎。
趙老卒回頭,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里積滿了黃沙:“回公主,再走兩個時辰就能到‘斷水坡’,那里有個廢棄的驛站,能遮遮風沙,就是……沒水。”
“沒水?”阿依莎驚呼,“咱們帶的水只夠今天喝了!”
小李立刻接話,臉上堆著假笑:“公主別擔心,小的知道附近有個泉眼,就是路有點繞,不如讓趙叔帶著水工先去驛站,小的和小王去取水,傍晚就能趕回來?!?/p>
阿依慕心中一動,想起晚晴的提醒,不動聲色地說:“不用繞路了,我帶的‘蒸餾器’能化雪水為飲用水,斷水坡應該有積雪吧?”
小王眼神閃爍了一下:“公主有所不知,那斷水坡的雪都是鹽堿雪,化了也不能喝,喝了會拉肚子的!”
“是嗎?”阿依慕挑眉,從包袱里取出一本《西域風物志》,“可這本書上說,斷水坡的背陰處有淡水冰,是山神賜給過路人的救命水?!彼鋵嵅⒉恢罆杏袥]有這話,只是故意試探。
小李和小王的臉色瞬間變了變,趙老卒卻眼睛一亮:“公主說的是!老奴記起來了,十年前走過一次,背陰崖下確實有冰!是老奴糊涂了,竟忘了這茬!”
小李見狀,只好訕訕道:“是小的孤陋寡聞了,那……就不繞路了?!?/p>
阿依慕看著兩人僵硬的表情,心中已有定論——這兩個驛卒果然有問題,多半是想借著取水的由頭,在水里動手腳,或是拖延行程。她放下車簾,對阿依莎低聲道:“把‘防風解毒散’拿出來,等會兒化冰取水時,每桶都要加一點?!?/p>
兩個時辰后,車隊終于抵達斷水坡。廢棄的驛站只剩下斷壁殘垣,墻角結著厚厚的冰棱,背陰崖下果然堆著半人高的淡藍色冰塊,晶瑩剔透,看著就干凈。水工們歡呼著跑過去,用斧頭鑿冰,趙老卒則指揮著搭建臨時帳篷。
“公主,這冰看著真干凈,”阿依莎蹲在冰堆旁,伸手摸了摸,“比咱們帶的雪水好多了?!?/p>
阿依慕卻沒放松警惕,她讓水工把冰塊裝進蒸餾器,又親自往鍋里撒了些“防風解毒散”:“陳爺爺說,鹽堿地的冰看著干凈,可能藏著蟲卵,蒸餾時加些解毒散,更穩妥?!?/p>
小李和小王站在遠處,見她親自盯著化水,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小王湊到小李耳邊,低聲道:“怎么辦?她不上當?!?/p>
小李咬了咬牙:“別急,晚上有的是機會。”
傍晚時分,帳篷搭好了,蒸餾器里的水也燒開了,帶著淡淡的藥香。水工們捧著陶碗喝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趙老卒喝了一大碗,抹了抹嘴:“還是公主有辦法!這水比泉眼的水還甜!”
阿依慕笑著遞給他一包“金銀花含片”:“趙叔嗓子都啞了,含這個能舒服點,是雙邦醫館特制的。”
趙老卒受寵若驚地接過,連聲道謝。小李和小王也想討含片,阿依慕卻故意說:“只剩兩包了,留著給大家應急吧?!眱扇擞懥藗€沒趣,悻悻地走到一邊生火。
夜里,風沙更大了,帳篷被吹得嘩嘩作響。阿依慕和阿依莎擠在一個帳篷里,都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