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看著信,忽然笑了:“木合這畫功,比宮里的畫師還傳神。對了,我讓御膳房做了些吐蕃風味的糌粑,用的是木合寄來的青稞粉,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糌粑混著酥油的香氣,入口軟糯,帶著淡淡的奶香。阿依慕嘗了一口,想起木合信里寫的“吐蕃的青稞能釀酒,能做餅,磨成粉還能治小兒積食”,不由笑道:“等這批新種子種下,咱們也試著用青稞粉做些藥膳,說不定能加到兒科藥方里。”
正說著,淑妃端著一個陶盆走來,盆里栽著幾株嫩綠的幼苗,葉片邊緣帶著鋸齒,看著不起眼。
“這是……”阿依慕有些疑惑。
“是月光草和吐蕃狼毒草嫁接的,”淑妃的聲音還有些怯懦,卻比往日清亮了些,“娜仁說狼毒草有毒,可月光草能中和它的毒性,嫁接后說不定能治惡瘡。我在冷宮的墻角試種了些,竟活了,就……就拿來給您看看。”
她的手指絞著衣角,眼神里帶著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阿依慕仔細看著幼苗,根部隱約有月光草的瑩白,葉片卻帶著狼毒草的堅韌,心中一動:“這想法好!狼毒草雖毒,卻能以毒攻毒,配上月光草的溫潤,說不定真能成良藥。陳爺爺,您看呢?”
陳松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葉片,又聞了聞氣味,眼中閃過驚喜:“脈絡通順,氣息中和,是個好苗子!淑妃丫頭,你能想到這一層,可見是用了心的。”
淑妃的臉頰泛起紅暈,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卻帶著笑意:“是……是聽您講‘寒熱相濟’時想到的,沒想到真能活。”
蘇婉清看著這一幕,輕聲道:“看來這藥圃不僅能長草藥,還能讓人長心性。”
阿依慕深以為然。昔日驕縱的淑妃,如今能蹲在墻角侍弄幼苗;粗獷的木合,能在雪域寫下細膩的家書;連最排外的吐蕃醫者,都愿意捧著種子來求學問——這或許就是醫道的魔力,能讓尖銳的棱角變得溫潤,讓遙遠的距離變得親近。
傍晚時,阿依慕帶著新種子來到萬國醫館的試驗田。晚霞染紅了天際,火焰花的花瓣上還掛著水珠,在夕陽下閃著金光;月光草的葉片舒展著,仿佛在積蓄夜晚發光的力量;新開辟的田壟里,阿依莎正指揮著小醫童,將吐蕃種子埋進經雪水浸泡過的土壤里。
“要隔開半尺,不然根須會打架,”阿依慕蹲下身,示范著如何培土,“就像人與人相處,得留些余地,才能互相滋養。”
小醫童似懂非懂地點頭,小心翼翼地將種子放進土里,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珍寶。淑妃站在田埂上,看著眾人忙碌,忽然拿起鋤頭,學著阿依慕的樣子松土,雖然動作笨拙,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卻笑得格外真切。
暮色漸濃時,試驗田的木牌上又多了一行字:“雪域蓯蓉,瑞啟新苗”。阿依慕看著這行字,仿佛看到了來年春天,這里長出的不僅是草藥,還有跨越雪山與戈壁的情誼。
回到本草宮,阿依慕提筆給木合回信,告訴他新種子已種下,讓他在吐蕃多學些雪域醫術,不必牽掛京中。寫到末尾,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阿依莎念叨著你的酥油茶,回來時別忘了多帶些。”
窗外的月光爬上案頭,照亮了信紙,也照亮了桌角那盆淑妃送來的嫁接幼苗。阿依慕放下筆,指尖輕輕拂過葉片,心中一片寧靜。
屬于林羽與三千嬪妃的故事,在這藥香彌漫的仲夏,繼續書寫著跨越山海的情誼。阿依慕知道,木合帶去的不僅是種子,更是信任;吐蕃醫者將要帶來的,不僅是醫術,更是期盼。而她,將繼續守著這片藥圃,守著這份初心,讓沙蓯蓉在雪域扎根,讓雪蓮花在中原綻放,讓每一株新苗,都續寫著屬于萬國醫道的傳奇。就像這連綿的雨,雖來自不同的云,終究會匯入同一片土地,滋養出共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