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則便是,有些酒樓侍酒時,會摒撤一切興許影響感官的物件與人。什么歌舞奏樂,陪侍,通通停下,只為讓飲酒之人全神貫注品酒。
若是真正嗜酒之人,定是見過此等場面的。
崔景湛的記性不錯,如煙娘子轉身之際,他面上并未顯出任何詫異之色。他些微抬眸,顧青會意,一手扶袖,一手手背貼上那注子試了試:“公子,眼下酒溫甚是合宜。”見崔景湛頷首,顧青往自己杯中倒了九分滿。
一如方才,他嗅了酒香,看酒色,微晃過后,酒體依舊澄澈。顧青露出滿意的眸色,他小口飲了一口,前味同方才那壺差不太多,但清香更甚,伴著花香的清香澄澈之味在口中彌漫開去,他不禁閉上雙眸,又飲了一小口,這酒入口絲滑,后味有回甘,不至于過澀。
一杯下去,整個人似身處明媚春日。若是冬日雨雪時分飲上一口,想必整個身子都會輕盈不少。
候了幾息,他睜開雙目,面色復雜。
這杯酒,比他參加釀酒大比的酒作,還要好上不少。他釀的酒,好是好,可一杯下肚,酒客只覺仍在當下,缺了些許意境,這也是最難突破之處。
而這酒,同宮中御酒,一模一樣。
一杯下去,勾起的那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興許人人不同。過上幾日,酒客自己恐也說不上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顧青倏然領悟,此酒在宮中不難喝到,可若在宮外,可遇不可求。加之如煙娘子此番試探,這酒賣出再高的天價也不稀奇。
日積月累,能貪墨多少,可想而知。
崔景湛見顧青怔在那處,還以為他演戲演過了頭,為了突出這酒有多妙,索性多發會呆。崔景湛不禁啞然,他自顧自斟了酒,也嘗了幾口,不住點頭。
他其實對酒沒什么見解。他回京城不久,宮宴賜酒還輪不到他,不過曹賊倒是賞過幾次御酒,同眼下這杯喝著確實差不多。
做戲做全套,他又倒了一杯,夾了筷子下酒菜,慢慢咀嚼,面上露出饜足之色。
二人頷首對視,將注子中的酒飲了大半。崔景湛長舒了口氣:“甚妙,甚妙!如煙娘子,何不來一道共飲?我二人已靜心品過,眼下想聊聊釀酒之事。”
依舊是昨日顧青同他講過的,遇上喜愛的酒,可以略微聊幾句釀酒。
果然,如煙娘子并未推脫,她施施然轉身,在酒桌邊坐下,看了眼桌上露出大半個盤底的下酒菜,還有顧青二人舒展的面色,她的聲音也舒緩不少:“看來這玉春釀是能入崔公子的眼了?”
“如煙娘子過謙了。這是本公子喝過的,最好喝的酒。”崔景湛開門見山,“只可惜,如此佳釀,崔某的家人好友卻喝不到。不知醉春樓是否還有?便是陳酒之日差些火候,崔某也不介意,帶回去候上些時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