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宮的暖閣里,暖意融融。新制的琉璃窗將冬日的寒風隔絕在外,陽光透過玻璃灑在紫檀木書案上,照亮了攤開的《萬國醫(yī)方續(xù)編》手稿。阿依慕正與李修遠、達摩圍坐在一起,研究波斯傳來的“精油保鮮法”。
“哈桑先生在信里說,用玫瑰精油混合蜂蠟,涂在草藥表面,能延長保質(zhì)期至少三個月,”阿依慕指著信中的示意圖,“咱們可以試試用沙蓯蓉精油,看看能不能保存那些容易霉變的南方草藥。”
李修遠摸著胡須,點頭道:“這個法子好!去年南方送來的茯苓,因為潮濕壞了三成,若是能用精油保鮮,能省下不少藥材。”
達摩轉(zhuǎn)動著手中的菩提子,笑道:“我可以從天竺帶來的郁金香精油試試,那種精油性子更溫和,或許適合嬌嫩的草藥。”
三人正討論得熱烈,木合抱著一盆新培育的“蓯蓉菊”走了進來。這花是沙蓯蓉的根與中原菊花嫁接而成,花瓣呈淡紫色,花心卻帶著沙蓯蓉特有的琥珀色,在冬日里開得格外雅致。
“貴妃娘娘您看,開花了!”木合的聲音里滿是喜悅,“陳神醫(yī)說,這花不僅好看,花瓣還能入藥,治頭痛比普通菊花管用。”
阿依慕湊過去聞了聞,淡雅的花香中帶著一絲草藥的清苦,不由贊嘆:“真是好花!既繼承了菊花的解郁之性,又有沙蓯蓉的溫通之力,正好能加到新的安神方里。”她轉(zhuǎn)向阿依莎,“去取個青瓷盆來,把這花擺在窗臺上,既能觀賞,又能隨時取用花瓣。”
阿依莎剛應聲,殿外傳來李德全的聲音:“和貴妃娘娘,宮里來人了,說是……淑妃娘娘宮里的舊人,求見您。”
阿依慕愣了一下,淑妃早已被廢為庶人,圈禁在冷宮,她的舊人來找自己做什么?心中雖有疑惑,還是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后,一個穿著粗布衣裳、面色憔悴的宮女走進來,見到阿依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聲道:“奴婢碧月,求貴妃娘娘救救淑妃娘娘!”
“碧月?”阿依慕認出她是淑妃以前的貼身宮女,當年在黑風寨被擒的小李小王,就是受淑妃指使,而碧月當時因懷孕被淑妃趕出宮,沒想到如今會找上門來,“淑妃怎么了?”
碧月抹著眼淚,哽咽道:“淑妃娘娘在冷宮染了重病,高燒不退,咳中帶血,太醫(yī)院的人說……說她是罪婦,不肯用心醫(yī)治,再拖下去就……就不行了!奴婢知道娘娘心善,又懂醫(yī)術(shù),求您發(fā)發(fā)慈悲,去看看她吧!”
阿依慕眉頭微蹙,淑妃當年屢次加害于她,甚至勾結(jié)強盜欲置她于死地,按說她不該插手。可醫(yī)者的本能讓她無法對“重病”二字無動于衷。
李修遠看出她的猶豫,低聲道:“娘娘,淑妃是戴罪之身,您去看她,怕是會惹來非議。”
“是啊,”達摩也勸道,“佛法講因果,她當年種下惡因,如今……”
“佛法也講慈悲,”阿依慕打斷他,“無論她過去做過什么,如今她是病人。醫(yī)者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不是審判對錯。”她看向碧月,“淑妃的病狀,你再仔細說說。”
碧月連忙道:“娘娘從上個月就開始咳嗽,起初只是干咳,后來開始發(fā)燒,咳出的痰里帶血,夜里咳得根本睡不著,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阿依慕聽著,心中漸漸有了判斷:“像是肺癆,也就是癆病。這種病傳染性強,太醫(yī)院的人怕是怕被傳染,才不肯盡心。”她起身對李修遠道,“李院判,備上抗癆的藥材,還有消毒用的烈酒和口罩,我們?nèi)ダ鋵m看看。”
“娘娘!”阿依莎急道,“那可是癆病啊!會傳染的!您不能去!”
“無妨,”阿依慕拿起藥箱,“做好防護就能避免傳染。再說,若是真的是肺癆,不及時醫(yī)治,冷宮的其他宮人也可能被感染,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木合也急了:“我去吧!我皮糙肉厚,不怕傳染!”
“你不懂醫(yī)理,去了也沒用,”阿依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
冷宮位于皇宮最偏僻的角落,院墻斑駁,寒風呼嘯著穿過破舊的窗欞,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淑妃住的房間更是簡陋,只有一張破床和一張缺腿的桌子,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
淑妃躺在病床上,蓋著一床薄薄的舊棉被,臉色蠟黃,顴骨高聳,早已沒了當年的驕橫模樣。聽到動靜,她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阿依慕,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zhuǎn)為嘲諷:“是你?來看我笑話的?”
阿依慕?jīng)]理會她的敵意,走上前,拿出體溫計:“我是來給你看病的,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