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剛過,都城便被熱浪包裹,百姓藥圃里的藥材長得越發繁茂。紅景天的葉片綠得發亮,沙蓯蓉的莖稈粗壯如手指,碧玉蓮的藤蔓順著木架攀爬,開出了一串串淡紫色的小花,引得蜂蝶飛舞。護苗隊的百姓們頂著烈日除草、施肥,汗流浹背卻干勁十足,只是連日的高溫,讓原本融洽的氛圍里,悄悄滋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紛爭。
這日清晨,淑妃帶著解暑的綠豆湯來到藥圃,剛走到田埂,就聽見草棚里傳來爭吵聲。張大爺漲紅了臉,正對著李木匠嚷嚷:“你憑啥把滴灌竹筒往自家負責的沙蓯蓉畦挪?紅景天也缺水,你沒看見葉片都蔫了?”
李木匠拄著拐杖,脖子也梗著:“俺的沙蓯蓉離水溝遠,不挪竹筒根本澆不透!再說了,這竹筒是俺親手做的,俺用用咋了?”
旁邊幾個百姓也各執一詞,有幫張大爺說話的,說紅景天更金貴;有替李木匠辯解的,說他腿腳不便,多照顧些應該的;還有人唉聲嘆氣,說再這么吵下去,藥圃遲早要散。
淑妃連忙走進草棚,將綠豆湯分給眾人:“天熱容易上火,先喝碗湯降降溫,有話慢慢說。”她看向張大爺,“紅景天葉片蔫了?是缺水還是生蟲了?”
張大爺接過湯碗,氣呼呼地說:“就是缺水!這幾日太陽毒,地里的水耗得快,滴灌竹筒就那么幾根,李木匠非要占著,俺們的紅景天咋活?”
李木匠也喝了口湯,語氣緩和了些:“俺不是故意的,俺那畦沙蓯蓉昨天就有點卷葉,再不澆水怕是要枯死。俺想著先用用,澆完就還回去,誰知道張大爺火氣這么大。”
淑妃放下湯碗,走到紅景天畦查看,葉片確實有些發蔫,但還不算嚴重。她又去看沙蓯蓉,靠近田埂的幾株莖稈微微彎曲,顯然是缺水了。“周醫官說過,紅景天耐旱性比沙蓯蓉強些,”她輕聲說,“但這幾日高溫,確實都需要水。要不這樣,咱們把滴灌竹筒重新分配,每一畦藥材都定好澆水時間,輪流使用,誰也不占誰的,好不好?”
“那咋定時間?”一個老漢問道,“總不能半夜起來澆水吧?”
淑妃想了想:“護苗隊不是分了三組嗎?甲組負責清晨,乙組負責午后,丙組負責傍晚,每組澆水時,先澆最缺水的地塊,大家覺得公平不?”
張大爺琢磨了一下:“這樣倒也行,就怕有人不守時,耽誤了澆水。”
“俺來做個計時器!”李木匠忽然說,“用竹筒做個漏刻,里面裝沙子,漏完一筒就是一個時辰,誰超時了,下次就往后排。”
眾人都覺得這個主意好,爭吵聲漸漸平息。淑妃看著大家開始討論漏刻的尺寸,心里松了口氣,卻也有些感慨——以前在宮里,嬪妃們為了爭寵,明爭暗斗遠比這激烈,卻從未有人想過公平分配,只想著如何獨占帝王的關注。如今這藥圃里的紛爭,雖瑣碎,卻透著一股實在的煙火氣,只要擺到明面上說開,總能找到解決的法子。
正想著,狗剩帶著幾個孩子跑過來,手里捧著些剛摘的碧玉蓮花:“娘娘,蘇湄姐姐說這花能做香囊,讓俺們送來給您。對了,王寡婦家的二娃子掉進水溝了,幸好被俺們拉上來,就是嗆了幾口水,您快去看看!”
淑妃心里一緊,連忙跟著跑去。王寡婦正抱著孩子坐在田埂上哭,孩子渾身濕透,臉色發白,卻還在咳嗽。“咋回事?”淑妃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額頭,不算太燙。
王寡婦哽咽著說:“俺忙著給沙蓯蓉除草,沒看住他,他就跑到水溝邊撈魚,一下子滑進去了……都怪俺,光顧著干活,沒看好娃……”
“不怪你,孩子皮實,”淑妃輕聲安慰,“阿依莎,快去醫站拿些紅糖和生姜來,給孩子煮碗姜湯,驅驅寒。”她又對旁邊的婦人說,“麻煩嫂子幫著把孩子的濕衣服換下來,用干布擦擦身子,別著涼了。”
眾人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有人回家拿干凈衣服,有人去燒熱水,王寡婦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眼淚又流了下來:“以前俺家有事,誰也不會搭把手,如今……如今大家都幫俺,俺真不知道該咋謝……”